那声饱含痛苦与暴怒的低吼,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小院令人窒息的死寂,也惊动了院外负责警戒的警卫人员。
“有狙击手!三点钟方向!追!”负责安保的杨处长反应极快,通过对讲机厉声下达命令,同时带着几名警卫如同猎豹般冲进院子。
当他们看到李满仓怀中胸口染血、生死不知的胡秋萍,以及他那双赤红如血、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眼睛时,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李首长!”杨处长急步上前。
李满仓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胡秋萍身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生命力正在如同沙漏中的细沙般飞速流逝,那颗狙击步枪子弹造成的创伤远超寻常,不仅撕裂了组织,恐怕还伤及了内脏和主要血管!
常规的医疗手段,恐怕来不及了!
顾不上了!
什么都顾不上了!
在春梅、铁蛋、王秀芹等人惊恐、茫然、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李满仓的左手一翻,下一刻,一个古朴的、看似普通的军用水壶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
他拧开壶盖,一手小心翼翼地托起胡秋萍的头,另一只手将壶口对准她苍白的、沾染着血沫的嘴唇。
清澈透明、散发着极淡几乎无法察觉清冽气息的液体,从壶口中汩汩流出,滴入胡秋萍的口中。
那水仿佛有着奇异的生命力,接触到她嘴唇的瞬间,似乎就主动渗入进去。
更让旁边目睹这一切的家人和警卫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李满仓另一只按在胡秋萍伤口附近的手掌下,也有同样的液体流出,一股蕴含着生机的能量正透过他的手掌,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可怕的创口之中。
这是李满仓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如此清晰地展露灵泉空间的存在与神异。
王秀芹捂住了嘴,李满屯瞪大了眼睛,春梅和铁蛋更是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就连见多识广的杨处长,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但他极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压下所有疑问,转而催促:“快!准备车辆!送医院!”
灵泉水不愧是逆天之物。
随着大量高浓度泉水的灌入和渗透,胡秋萍原本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探测的呼吸,
竟然奇迹般地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胸口那骇人的出血速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甚至那灰败的脸色,也似乎回笼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这为她争取到了最宝贵的黄金抢救时间!
“快!上车!”杨处长亲自开路,两名警卫协助李满仓,小心翼翼地抱着胡秋萍,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院门,上了早已发动好的汽车。
汽车发出一声咆哮,风驰电掣般驶向北京最好的军区总医院,一路警笛长鸣,所有路口提前净空。
春梅、铁蛋和王秀芹等人也被其他车辆迅速护送离开现场,前往医院等候。
小院内,只留下那桌尚未完全散去的筵席,以及地上那摊刺目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军区总医院,手术室外。
红色的“手术中”灯牌亮得刺眼。李满仓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站着,他的手上、衣襟上还沾染着胡秋萍的血。
杨处长站在他身旁,低声汇报着情况:“狙击点已经找到,在八百米外一栋在建高楼的顶层,对方很专业,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初步判断,是冲您来的。”
李满仓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他的灵觉能隐约感受到门内胡秋萍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却被一股顽强意志和灵泉残留生机强行维系住的生命之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寂静得只能听到心跳声。
春梅等人被安排在旁边的休息室,由专人安抚,但那种焦灼和恐惧的气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十二个小时,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那扇紧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手术室大门,终于“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主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神情疲惫却眼神锐利的老军医,他是全国顶尖的外科权威,被连夜请来主持这台手术。
所有人瞬间围了上去。
老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手术后的疲惫,但语气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和难以置信:
“手术很成功!子弹和所有主要弹片都取出来了,万幸,避开了最要害的心脏主体,但心肺组织损伤严重,失血过多……”
他顿了顿,看向浑身是血、眼神迫人的李满仓,语气带着一丝惊叹:
“按理说,这种伤势,伤者根本支撑不到医院。
但……这位女同志的身体素质好得出奇,求生意志更是强烈得不可思议。
仿佛有一股……一股异常庞大的生机在支撑着她,硬是扛过了最危险的手术期。”
“她现在怎么样?”李满仓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老医生郑重道,“由于大脑经历了长时间的缺氧和休克,她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什么时候能醒,能不能醒……医学上无法保证,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和……后续的恢复了。”
深度昏迷……植物人状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医生亲口确认,李满仓的心脏还是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身后的春梅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王秀芹也是泪流满面。
“谢谢您,医生。”李满仓对老医生深深鞠了一躬。
老医生摆了摆手,带着满身疲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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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胡秋萍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各种监控仪器的导线连接在她身上,屏幕上跳动着微弱但平稳的曲线。
她睡着了,却睡得如此深沉,如此让人心碎。
李满仓轻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她的手很凉,他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它。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脑海中闪过她挡在自己身前时那决绝的眼神,闪过她平日里聪慧的笑容,闪过两人之间那些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情愫……
恐慌、后怕、撕心裂肺的痛楚……所有的激烈情绪,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
那是一种将无尽怒火压缩成绝对零度般的冷静,一种将滔天杀意淬炼成万年寒铁般的决断。
他轻轻抚摸着胡秋萍的手背,如同在做一个郑重的告别,又像是在立下一个永恒的誓言。
他低下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却无比坚定的吻。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眼神之中,再无半分犹豫与温情,只剩下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荒芜而酷烈的杀意。
该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