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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端了上来。

几根青翠的小葱漂在清亮的汤面上,卧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白芷把筷子递给陆峰,自己端着碗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睡袍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上滑,露出一截细腻的小腿。

“吃吧,大英雄。”白芷吹了吹汤面上的热气。

“虽然比不上大酒店的山珍海味,但这可是本小姐亲手煮的。”

陆峰也没客气,接过碗便吃了起来。

面条劲道,汤头鲜美,显然是用了心的。

“怎么样?”白芷歪着头看他,那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像是藏着钩子。

“是不是比你在九龙城寨吃的猪脚饭强?”

“还行。”陆峰言简意赅,低头喝了一口汤,“能填饱肚子。”

“啧,你就不能夸句好听的?”白芷伸出筷子,轻轻敲了一下陆峰的碗沿。

“比如说,面白,人更白?汤鲜,人更……”

“汤有点烫。”陆峰打断了她。

白芷轻笑了一声,也没生气,反而觉得这男人木讷得有点可爱。

白芷低头小口吃着面,只是偶尔抬眼看一眼陆峰。

在这间只有十几平米的破旧唐楼里,窗外是杀机四伏的香港黑夜,屋内却是难得的温存。

吃完面,白芷收了碗筷。

“早点睡吧,今晚我守着。”陆峰起身,准备把唯一的这一张床让出来。

“你也太小看人了。”白芷把洗好的碗筷放好,擦了擦手。

“我现在闭上眼全是那个死胖子被打成筛子的画面,根本睡不着。你伤成这样,要是半夜发烧了怎么办?还是我看着你吧。”

她不容分说地按着陆峰趴好。

陆峰没有再争辩。

他的身体确实到了极限,体内的那股热流正在疯狂地涌动,那是“神之血”的力量正在修复受损的肌体。

这种修复过程极其消耗精力,他现在需要的是深度的休眠。

“那就辛苦你了。”

陆峰闭上了眼睛。不到十秒钟,呼吸便变得绵长而深沉。

白芷看着这么快入睡的陆峰,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地摇了摇头。

她关掉了台灯,只留下一盏煤油灯微弱的光。

这一夜,对于白芷来说极其漫长。

窗外的每一次风声,远处偶尔传来的警笛声,都让她像惊弓之鸟般颤抖。

她坐在凳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把用来防身的水果刀,目光始终停留在床上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那是她在这乱世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

次日清晨。

透过破旧的窗帘缝隙,几缕灰蒙蒙的晨光洒进了屋内。

白芷是被一阵细微的“咔咔”声惊醒的。那是骨节舒展的脆响。

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却发现床上已经空了。

“醒了?”陆峰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白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震惊地看过去。

只见陆峰赤裸着上身,正在做简单的拉伸运动。

他那宽阔的背脊上,原本缠得厚厚的纱布已经被拆了下来,随意地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你……你疯了?!”

白芷吓得魂飞魄散,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冲了过去,“谁让你拆纱布的!那是烧伤和割伤!万一感染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芷站在陆峰身后,那一双桃花眼瞪得滚圆,嘴巴微张。

晨光下,陆峰的后背呈现出一种充满力量的古铜色。

那道昨晚还皮开肉绽、足以让普通人躺上一个月的恐怖伤口,此刻竟然已经……结痂了?

不,不仅仅是结痂。

大部分焦黑的血痂已经脱落,露出了下面新长出来的粉红色嫩肉。

虽然看起来依然有些狰狞,但那是愈合的迹象,而不是溃烂。

昨晚还在渗血的肌肉组织,现在已经完全闭合。

一夜。

仅仅过了一夜!

“这……这怎么可能?”白芷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你是人还是鬼?”

她在史密斯身边待了两年,见过不少受过严刑拷打或者枪伤的人。

这种程度的伤,就算是体质最好的雇佣兵,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别想下床,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活动自如。

陆峰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恐的白芷,神色淡然。

他拿起旁边的一件旧衬衫套在身上,遮住了那身惊世骇俗的伤疤。

“我是山里长大的,从小泡药浴,体质比一般人好点。”陆峰随口扯了个谎。

“好点?”白芷指着他的后背。

“这叫好点?你昨晚背上都快烂成烂泥了!现在连痂都快掉了!陆峰,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是能救你命的怪物。”

陆峰扣好扣子,没有多做解释。

“收拾东西,我们得走了。”

“这地方虽然隐蔽,但也不安全。既然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该办正事了。”

白芷看着陆峰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不管他是人是鬼,至少现在,这个强大的怪物是站在她这边的。

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竟然比昨晚更强烈了几分。

“去哪?”白芷问道。

“九龙城寨。”陆峰道,“你的这盘带子是孤本,我们得复刻几份,才能跟史密斯好好玩这把牌。”

“复刻?”白芷愣了一下,“这可是德国的微型钢丝录音带,全香港都没几个人见过,怎么复刻?”

“我有我的办法。”陆峰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楼下,“但在那之前,你得换个样子。现在的你,太显眼了。”

……

半小时后。

铜锣湾熙熙攘攘的街头。

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戴着顶破草帽的“苦力”,拉着一辆堆满杂物的板车,混在早起上工的人群中。

板车上坐着一个同样穿着土气碎花布衫的女人,头上包着一块蓝色的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怀里抱着一个竹篮子。

那个风情万种的“白小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乡下村妇。

白芷摸了摸自己那一头被剪短的秀发,心里有些发酸,但更多的是一种新生的决绝。

“坐稳了。”陆峰压低帽檐。

两人没有走大路。陆峰带着她,专钻那些阴暗小巷。

现在的香港,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捕兽笼。

街上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军装警,还有便衣拿着照片在盘查路人。

“听说了吗?昨晚跑马地那边煤气爆炸,死了好几个人”

“何止啊,听说有个探长都被乱枪打死了!现在全城戒严,说是抓大圈仔呢!”

“听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干的。”

路边的茶档里,市民们正在窃窃私语。

白芷听着这些议论,手心里全是冷汗,紧紧抓着竹篮的边缘。

她知道,那所谓的“大圈仔”,就是她和陆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