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脸色微变,唐骑出现在这,杜河的援军来了?
“多少人?”
“不下千数。”
“说清楚,唐骑还是契丹人?”
金庚信再不能淡定,契丹人战力,只比奚人略强。可若是边军轻骑,那才是真正的大事不妙。
“唐骑。”
探马脸色苍白,犹豫道:“主帅似乎是大总……杜河。”
花郎们脸色大变,杜河出使新罗,黄枫谷一战,更在万人中冲阵。记人是探马基础功,他绝不会认错。
“国主,我们怎么办?”
杜河名声太响,花郎们一时失措。
“慌什么!”
金庚信脸色发青,拂袖道:“杜河又如何?传令下去,顺奴部在东面布阵,务必阻拦唐骑。”
“另外两部,不惜一切代价,猛攻残兵。”
“诺。”
金庚信一拍木桩,激起漫天木屑。
“两头蠢猪!”
眼看收割在即,却偏偏来了援军。鬼室福信和百原武,脑袋真是夜壶?五万多的兵,缠不住杜河。
“国主,来了。”
金庚信顾不得生气,连忙抬头去看。
花郎平时聚拢,战时是指挥官。如今两面开火,他身边没有力量。
“轰轰轰……”
闷雷般马蹄声响起,所有人都探头看着。
红色的明光铠,在远处出现,马上的骑士,保持着同一速度。黑色面甲下,露出冷酷的眼睛。
“真是唐骑。”
有人吸着凉气,唐骑每府只两百。
这一千多唐骑,囊括北路所有精锐。
在骑队最前方,有一个高大身影。头盔上的流苏,标注此人身份。而那熟悉动作,更让花郎们惊疑。
三个月前,这人带着他们,救下了女王。
“杜河来了。”
西面、北面战场中,猛然爆发欢呼声。金庚信拳头握紧,两边都发现援军了,现在就看谁支撑更久了。
金庚信看着战场,手掌青筋毕露。
唐军一直是精兵战略,尤其是军神李靖。曾言大军多负担,最喜领几千轻骑作战。这种国策下,导致唐骑强的不像话。
无论东突厥还是吐谷浑,皆败于骑兵之手。顺奴部能不能拦住,他心中也没底。
就在他心绪翻飞中,双方距离拉近了。
在当前战术中,步卒对轻骑,都是结阵固守。用长枪和弓箭,抵挡第一波攻击,只要进入混战,骑兵会失去速度。
五千顺奴部结成圆阵,长弓手长枪手抱团。
一千唐军轻骑,距离快速拉近。明光铠上的护心镜,折射出千道金光。强烈的压迫感,让高句丽士兵紧张。
忽然。
对面唐骑抬起手,前排步卒陷入绝望。
弩箭如同暴雨,从对面狂飙而至。强劲的力道,穿透木盾。皮甲如同纸糊,被弩箭轻易穿透。
“啊啊啊……”
顺奴部惨呼声,倒下几百人。
后方的长弓兵,吞咽着唾沫。然没有他们发挥余地,接近一百步时,唐骑拐个弯,控马往后走。
长弓距离不够,将官不敢下令。
金庚信眼角直跳,这就是憋屈之处。
步卒对骑兵,毫无主动权。除非对方硬攻,否则只能被动防守。
“再加两千人,进攻奚人!”
金庚信厉声下令,他不能任由唐骑游射。
只要西、北压力足够大,他就不信,杜河还敢不冲阵。失去营州卫和奚人,他的救援再无意义。
片刻之后,唐骑再度回返,在150步的距离,射出第二轮弩箭。
顺奴部惨叫连连,又倒下几百人。
“可恨!”
金庚信拍着木桩,以骑克骑才是王道。可花郎分散西、北,他无法召回。没有花郎督战,部落兵不可能围剿得下去。
连敌人都没摸着,就损失近千人。
顺奴部一时哗然,谁也不肯上前。督战队拔刀杀死几十个,才勉强赶着人上前。
“国主,我去冲阵。”
有花郎看不下去,自告奋勇迎战。
“不准。”
金庚信断然拒绝,身边只有三百多郎徒。去展开追逐战,无异羊入虎口。
“再打下去,顺奴部要溃逃了!”
花郎苦苦相劝,唐军用游射战术,再有两轮弩箭,顺奴部就会崩溃。到时逃兵反冲大营,局势更加不妙。
“国主!”
金庚信咬着牙,明明大功告成。
这时候让他放弃,简直比杀他还难受。
远处马蹄声震动,唐军装好弩箭。再次射出弩箭,顺奴部惊恐大叫。然而金属风暴,无情穿透他们。
“国主!”
金庚信迟迟不下令,身边花郎都急了。
“营州卫有步卒,加上伤兵一起,他们会合之后,只会平添累赘。这百里山区,都是我们主场啊。”
金庚信浑身一震,眼中恢复清明。
对啊,他不带骑兵的原因,不就是山区不便。杜河带着伤兵和步卒,等于给轻骑套上枷锁。
“撤军!”
当当当的铜锣声敲响,山上高句丽人后撤。
顺奴部保持阵型,等友军撤完,立刻放开道路,如见鬼一般缩回大营。
……
等顺奴部离开,杜河才提升马速。
“都督,末将去冲他们。”
罗克敌跃跃欲试,脸上俱是兴奋。
“不准,先和他们会合。”
杜河断然拒绝,对面人太多了,他带得不是重骑,贸然冲进去,只会陷入混战。
他们赶到西面,不由都呆住了。血迹染红青草,地上伏尸一片,初步估计,阵亡者超三千人。
无数敌我尸体交缠,连血都粘在一起。战斗之惨烈,令人触目惊心。
“都督!”
剩下骑士带着血迹,发出阵阵欢呼。
赵红缨满身是血,双剑崩满口子,白皙额头溅着血迹,碎发粘在上面。一双明眸发红,定定看着他。
“我……”
“一会再说。”
杜河打断她,语气温和无比。
“罗克敌,去接山上兄弟下来。”
“其余人打扫战场,在山脚扎营。”
众人领命而去,杜河率五百轻骑,沿着战场巡视。新罗人后退两里扎营,既没有离开,也没有派人袭扰。
他回到帅帐时,李知已在等候。
这内敛的汉子,含泪跪在地上。
“末将无能……”
杜河一把将他扶起,道:“要怪也怪我,没能察觉到陷阱。你做得够好了,不要小女儿姿态。”
“是。”
李知收起情绪,连忙问道:“都督前来,大军没问题么?若是影响大军,末将万死难辞了。”
“我自有计较,你把这里事说说。”
李知坐下来,将西路事情说明。
杜河听他说完,不由笑道:“金庚信这小子,是很难缠的对手。你们能坚持下来,当真辛苦了。”
“全靠公主助力。”
李知看向一旁,眼中充满感激。
“度稽部的情义,会得到回报。”
杜河一句话,度稽部将领露出喜色。有他这句承诺,不枉他们卖命一场。
“我就看金王八不爽。”
赵红缨撇撇嘴,显然没放在心上。
“金王八?”
杜河满脸疑问,李知笑道:“金庚信一身金甲,在阵前十分耀眼。公主看不惯,给他取的外号。”
杜河哈哈一笑,“这厮确实骚包的很。”
罗克敌适时拍马屁,“要说金甲,咱们都督穿得才好看,跟天神下凡似得。”
杜河瞪他一眼,笑骂道:“要不说游骑里,都是兵痞,这小子才十几岁,就学会溜须拍马了。”
“哈哈哈……”
帐内笑声远远传出去,外面士兵也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