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金庚信坐在大帐,各部将领都在。
气氛有些沉闷,连百岳都垂着头。原想剿灭秦怀道,谁料是诱敌之计。人没杀成,还损失一个花郎团。
这猛将玩起计谋了,上哪说理去。
“报——杜河率契丹人,在五十里外急行军。”
金庚信一扫桌案,东西洒落满地。
“饭桶!五万人看不住杜河!简直是猪脑!”
金庚信破口大骂,再不能淡定。契丹人从容会合,说明鬼室福信没拦住,这两头猪队友,他恨不得一刀宰了。
“国主,现在怎么办?”
金庚信深深吸气,极力压制情绪。
“大军南下,去找大将军。”
他虽然愤怒,却没失去理智。秦怀道和那白袍将就难缠,再来个奸猾似鬼的杜河,根本没法打。
“那件事,让第五停去做。”
“国主……”
金庚信抬手打断他,厉声道:“不要再说什么人道,我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赢!哪天不在死人,你真当自己善男信女?”
花郎们低下头,心中叹息不已。曾经潇洒的国主,输红眼了。
……
骏马激起泥点,马蹄声震耳欲聋。
杜河心中焦急,三城守军不多,怎敢过河作战。万一吃败仗,以金庚信眼力,定会北上攻城。
丢了盖牟三城,主力粮道危险。
一骑探哨逆行而来,脸上挂着笑容。
“报都督,秦小公爷败金庚信,新罗人南下了。”
“怀道怎会在此。”
杜河勒住战马,心中欢喜不已。原来守将是秦怀道,难怪敢过河作战。只是他这猛将,李绩竟舍得放他守城。
“卑职这就去问。”
“不必了。”
杜河抬手打断他,笑道:“我亲自去问他。”
他一抽缰绳,纵马如狂风。
半个时辰后,他就看到唐军大营。探哨皆是魏博兵,纷纷朝他行礼。他跳下马,秦怀道已经出来迎。
“哈哈,原来是你。”
“可不是我。”
两人互捶肩膀,笑着往里走。
帅帐是临时搭建,只有水招待。杜河大大咧咧坐下,笑道:“大总管把你调走,怎么放你守城了?”
他问起来毫无顾忌,有李道宗在,肯定不会受排挤。
“别提了。”
秦怀道满脸郁闷,无奈道:“长安传来消息,灵秀有孕了。妇翁说山城险恶,让我留守盖牟城。”
“哈哈哈……此丈人之力也。”
杜河不客气嘲笑,李道宗戎马一生,现在怕女儿守寡,把女婿放后方了。可见父母之爱,是何等深切了。
“偏偏大总管答应了。”
杜河微微一笑,李道宗地位崇高,又是皇族身份,李绩不会驳他面子。
“高句丽多山,攻城太险恶。郡主既然有孕,你就安心等着当父亲吧。不管男女,我都要当干爹。”
秦怀道笑道:“那是自然,跟你学学,以后不吃亏。”
“话不爱听了啊。”
“哈哈……”
两人哈哈大笑,开始聊正事。处和部摩多过河后,逃到盖牟城。秦怀道收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带人来救。
直到一天前,他才遇到金庚信。
“你不是在扶余?从哪过得国内城。”
杜河挑些要紧的事,向他解释一番,秦怀道叹道:“真是阴差阳错,能击败偏师,金庚信能力非凡啊。”
“这回好了,不用我动手,他被你赶走了。”
杜河笑着打趣他,心中也好奇,秦怀道性直,并不善诡计。这次诱敌深入,不像他的风格。
这不是说他傻,而是诱敌之计。需要极强眼力,心中如明镜。
伏兵出来早了,敌人就跑了。
伏兵出来晚了,那就变成真败。
秦怀道摆摆手,哈哈笑道:“我哪有这能力,全是别人功劳。正好,给你介绍一个人,你一定会喜欢。”
“军中还有美人?”
“一会就知道了。”
秦怀道无视他打趣,吩咐帐外亲卫。
没过多久,一个青年走进来。这人约二十几岁,浓眉阔嘴,肤色粗糙黝黑,双目炯炯有神。
“小人薛礼,见过都督。”
薛礼不卑不亢,恭恭敬敬行礼。
“果然勇将。”
杜河赞一句,这人骨骼粗大,步沉且稳,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只是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薛仁贵?”
薛礼十分讶异,拱手道:“都督识得小人?”
“我曾游历绛州,或在哪听过。”
“不胜荣幸。”
薛礼连忙谦让,心头却疑虑,他在绛州务农,虽说有勇名。但对方三品都督,应是进不去他耳。
“此战是你谋划?”
“回都督,小人只是提建议,全赖秦将军勇猛。”
秦怀道是厚道人,不愿夺他功劳,笑道:“你不用自谦。”他看向杜河,又道:“仁贵武力非凡,尤其箭术,不在你之下。”
“文武双全,难得人才。”
杜河含笑点头,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箭术名传后世。历史上安市城单骑救郎将,从此打亮名声。
他虽然勇猛,但统兵能力存疑。
日后大非川一战,十万唐军仅存千余。新罗伎伐浦海战,也损失近半。每一次失败,皆是惨败到底。
和苏定方李绩,存在一定差距。
“你先下去吧。”
“诺。”
等他离开后,秦怀道露出奇色。
“你一向喜欢人才,为何这次兴致缺缺。我带他见过大总管,也夸是人才。”
“他太过谨慎。”
杜河沉吟片刻,解释道:“他回话时,都要先停顿。可见内心谨慎,谨慎的人不会参与党争。”
历史上高宗斗长孙无忌,直至武后之乱。薛仁贵都是领兵大将,但他一直中立。
“我明白了。”
“这人有才能,不会被埋没的。咱俩和承乾,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杜河大笑一声,他们和太子绑定,将来王储斗争,势必刀刀见血。薛礼无法绝对忠诚,便不能进入核心。
“魏王回京了。”
秦怀道皱着眉头,说出长安消息。
“安心,小胖子有多大出息。老子能赶他一次,就能赶他第二回。现在辽东大战,他不敢作妖。”
杜河神色轻松,战争是第一要务。长安任何纷争,都须在它之后。
这是皇帝意志,无人可以违逆。
“辽东城战况如何?”
秦怀道拧着眉,“不太顺利,渊盖苏武聚重兵,和辽东城互为倚靠,至今还在对峙。十天前传令,要我备两月粮草。”
“两月……”
杜河沉吟着,看李绩样子,是要打持久战了。他六万大军不能拿下,再多四千营州军,也没什么意义。
“你有什么打算?”
“先回盖牟城。”
杜河心情沉重,原本他想从东线破局,现在新罗百济都在,东线再没可能。已经进入五月, 十月天气转寒,就不能再打了。
战争的转机,究竟在哪里呢?
“都督。”
“进。”
一个部曲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营地出事了。”
“什么事?”
“您……还是亲自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