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终于到了。
这一日,忘川河畔的阴风似乎都带着不同寻常的躁动,连岸边那片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海都在不安地摇曳,妖艳的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远方传来沉闷的号角声,那声音如同来自远古战场的哀鸣,穿透幽冥的迷雾,宣告着又一场人间惨剧的终结。紧接着,便是一片黑压压的阴影从黄泉路的尽头蔓延而来——那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密密麻麻的新死鬼魂。
他们大多带着战场上的煞气,身上还残留着刀剑的伤痕和凝固的血迹;或是带着灾厄中的惊恐,脸上凝固着天崩地裂时的绝望表情。哭嚎声、咒骂声、寻找同伴的呼唤声瞬间撕裂了地府固有的死寂,这股由数万魂灵共同发出的悲鸣汇聚成一股冲天的怨气,连忘川河中那些沉浮的怨魂都为之躁动不安。
鬼差们如临大敌,鞭影呼啸,呵斥连连。黑色的打魂鞭在空中划出刺耳的破空声,抽打在那些试图脱离队伍的鬼魂身上,激起一阵阵凄厉的惨嚎。但即便如此,依旧难以迅速平息这数万鬼魂同时涌入带来的巨大混乱。整个孟婆庄前乱作一团,新来的鬼魂推搡着前面的队伍,有些执念深重的亡魂拼命挣扎,想要逃离这注定忘却前尘的命运。
孟婆庄内,那道素净的身影依旧立在灶台前,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递汤的动作比平日快了几分。那双本就空洞的美眸此刻更是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外面那混乱的景象,只是麻木地、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接过空碗,盛满,递出。唯有在某个年幼鬼魂哭喊着不肯喝汤时,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泄露了她内心深处那被千年重复劳作磨蚀得所剩无几的情绪波动。
就是现在!
一直潜伏在苦力鬼魂队伍中,默默搬运着最后几块阴冥石的郝仁,眼中精光一闪!他猛地将肩头的石块扔下,身形如同鬼魅般从混乱的鬼群中穿出,脚下《流星赶月》身法催动到极致,带起一串残影,瞬息间便跃上了孟婆庄前不远处的一块巨大黑色礁石之上!
这块礁石突兀地立在忘川河畔,正对着孟婆庄的大门,位置极佳,如同一个天然的舞台。礁石表面布满了被忘川河水侵蚀出的孔洞,仿佛见证了无数个轮回的悲欢离合。
他的突然出现,以及那与周遭惶恐、悲戚氛围格格不入的敏捷与气势,瞬间吸引了不少附近鬼魂和鬼差的注意。几个离得近的鬼差下意识地挥舞着打魂鞭,想要呵斥驱赶这个不守规矩的魂体。
但郝仁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立于礁石之巅,灰暗的幽冥天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忘川河水的幽暗光芒映照在他坚毅的面容上。他无视下方那数万道或茫然、或惊恐、或好奇的目光,更无视了那些正欲扑来的鬼差。他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实则将魂体内精纯的混沌灵力与自身坚定的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到手中的【混沌唢呐】之中!
然后,他将那暗金色的、布满混沌纹路的哨片,抵在了“唇”边。
下一个刹那——
“呜哇——!!!”
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凄厉与穿透力的音符,如同从九幽最深处挣脱而出的凶灵咆哮,悍然炸响!这声音仿佛能撕裂魂魄,让闻者心神俱震。
这第一个音符,仿佛一柄无形却凝练到极致的巨锤,又似一道撕裂永恒寂静的混沌雷霆,以郝仁所在的礁石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声音并不算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直击魂髓、撼动轮回的恐怖力量!它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为之一凝,连奔流不息的忘川河水似乎都停滞了那么一瞬,岸边那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海齐齐向后倒伏!
难以想象的冲击力,不仅作用于听觉,更作用于每一个魂体的存在核心!
刹那间——
所有嘈杂的哭嚎、呐喊、呵斥……全部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冻结。
无论是推搡挣扎的新死鬼魂,还是挥舞鞭子的凶悍鬼差,甚至是那些维持了千万年麻木表情的老鬼……在场数以万计的鬼魂,动作全部僵住,如同被无形的法则定格。然后,几乎是本能地,无数颗头颅,带着茫然、惊愕、难以置信的神情,缓缓地、齐刷刷地转向了同一个方向——转向了那块黑色礁石,转向了那个手持奇异乐器、傲然而立的陌生魂体!
万籁俱寂,唯有那一个仿佛蕴含着无尽悲欢、穿透了时空的唢呐音符,还在空中回荡,余音钻入每一个鬼魂的“耳”中,直抵它们早已冰冷或麻木的“心”。
就连亭子内,那原本低垂着眼睑、机械递汤的孟婆,那准备接过汤碗的、苍白纤细的手指,也在空中微微一顿。她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直空洞望着前方的眼眸,第一次,缓缓地抬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以及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惑,望向了礁石上的那道身影。这一瞥,打破了千百年来她始终保持的麻木,仿佛一潭死水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郝仁感受着那汇聚而来的、数以万计的惊愕目光,感受着手中唢呐与自身混沌金丹愈发契合的共鸣,他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种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平静与决绝。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混沌唢呐在微微发烫,那些暗金色的混沌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脉动。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第二个、第三个音符即将连绵而出。他调整着混沌灵力的输出,让音色在极致的悲凉中,又悄然注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心跳般律动的节奏。
地狱摇滚版《囍》,
正式开场!
社死的风暴,于此降临地府!
第24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