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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的门紧紧关闭着,隔绝了内外的声音。院子里,颜氏、元娘、舒玉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几分担忧和疑惑。苏嬷嬷那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眼神,以及要求单独谈话的举动,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舒玉的小眉头拧得紧紧的,她虽然年纪小,但直觉告诉她,苏嬷嬷要说的事情,恐怕非同小可。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小拳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堂屋里空气凝滞,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苏嬷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最后那点犹豫和屈辱都挤压出去。她抬起眼,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慌乱,而是带着挑剔和优越感的审视。

“杨老爷,”

她的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老奴……并非寻常宫中遣出的嬷嬷。老奴乃先太子妃身边一品掌事宫女。”

先太子妃?!

杨老爹摩挲烟袋的手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睛骤然抬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苏嬷嬷脸上。先太子……那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今上登基已久,先太子一脉早已零落成泥,这嬷嬷……

苏嬷嬷仿佛没有看到杨老爹眼中的惊疑,继续沉声说道,语速不快,却字字如锤,敲在人心上:“陈老将军将老奴送来,并非仅仅为了护卫女眷安危,教导寻常规矩。其真正用意,是为了府上的玉小姐。”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杨老爹,带着一种施恩的意味:“老将军有意,待玉小姐及笄,许配给小殿下。”

杨老爹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烟袋的手背青筋瞬间凸起。玉儿还不到五岁!他们竟然……

苏嬷嬷仿佛没有看到杨老爹骤然阴沉的脸色,或者说,她看到了,却已不在乎。她既然开了口,就必须把话说完,把利害摆清楚。

“小殿下天纵奇才,将来必是要拨乱反正,重登大宝。”

苏嬷嬷的语气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推崇,随即话锋一转,变得无比现实甚至冷酷,“玉小姐出身乡野,门第太低,纵有老将军扶持,将来……正位中宫,是绝无可能的。”

她微微扬起下巴,那双曾经在宫廷最深处看过无数风云变幻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属于“专业人士”的、近乎狂热的光:

“但若有老奴悉心教导,精通宫廷礼仪、后宅争斗诸般手段,识人心,懂进退!玉小姐假以时日,气质风华必不输任何高门贵女!届时,有老将军运作,又有玉小姐自身才貌,也在小殿下后宫占据一席之地,博得宠爱,将来……一个贵妃之位,勉强可试!”

“贵妃”两个字,她咬得极重,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恩赐和必然可达的目标。她看着杨老爹,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你们该感恩戴德”的意味:

“老奴可以将玉小姐培养成最适合的人选,助她将来站稳脚跟,荣耀门楣!这,才是陈老将军将老奴送来的真正用意!也是玉小姐,乃至你们杨家的一条青云路!”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使命。她笃定地看着杨老爹,认为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家族,在听到这样“光明”的前程和“专业”的规划后,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时间一点点过去,堂屋里静悄悄的,屋外的人听不到任何动静。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心焦。

忽然——

“砰!”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从堂屋里传来,紧接着是杨老爹那从未有过的、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

“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这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的咆哮,震得门外所有人都是一颤!颜氏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就要推门进去。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猛地拉开。杨老爹站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那双平日里温和浑浊的眼睛此刻燃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烧为灰烬!

而在他脚边,苏嬷嬷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发髻散乱,脸上一个清晰的脚印,嘴角还渗着一丝血迹,她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杨老爹,眼中充满了震惊、屈辱和一丝……茫然。

“石磊!”

杨老爹看都没看地上的苏嬷嬷一眼,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把这个满肚子龌龊心思的老虔婆给我捆了!立刻套车,给我原封不动地送回陈老将军那儿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嬷嬷这才真的慌了,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尖声叫道:“杨怀玉!你不要犯糊涂!这可是天大的机缘!一个乡野丫头若得此造化,你们杨家……”

“堵上她的嘴!”杨老爹厉声打断,眼神冰冷如刀,“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让你永远闭嘴!”

石磊毫不犹豫,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块干净布巾,手法娴熟地塞进了苏嬷嬷不断开合的嘴里,将她剩余的“锦绣前程”和“良苦用心”彻底堵了回去。苏嬷嬷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惊恐,还有一丝被彻底羞辱后的怨毒。

石磊将她如同拎小鸡般提起,毫不怜香惜玉地拖了出去。

他目光扫过门口,看到那四个名叫飞燕、惊鸿、疏影、暗香的女卫还站在那里,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也带着一丝诧异。看到她们,杨老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陈老将军所谓的“护卫”?怕是监视和控制玉儿的棋子吧!

“还有她们!”杨老爹指着那四人,对跟进来的周贵和钱钺吼道,“一并捆了!送走!”

飞燕四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反抗,甚至主动伸出了双手。她们是死士,服从命令是天职。主家让走,她们绝不会留。

很快,五个人都被捆缚妥当,连同那包银子和身契,一起被塞进了来时的那辆青篷骡车里。石磊亲自驾车,王烈骑马护卫在一旁,车轮滚滚,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驶离了杨家岭。

看着骡车消失在村路尽头,舒玉才推开堂屋的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堂屋里一片狼藉,摔碎的茶盏还躺在地上,脚踏翻倒在一旁。杨老爹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宽阔的肩膀微微佝偻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背影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阿爷……”舒玉走到他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拉住他粗糙的大手。

杨老爹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怒容已经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舒玉看不懂的沉重。他蹲下身,看着小孙女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舒玉的头发,声音嘶哑:

“玉儿……吓着了吧?”

他没有解释苏嬷嬷到底说了什么,但舒玉能感觉到,阿爷的愤怒和决绝,绝对与那个老嬷嬷口中的“大事”有关,而且很可能与她有关。她乖巧地点点头,把小脑袋靠在阿爷坚实的肩膀上:“嗯,玉儿不怕。阿爷做得好,不喜欢的人,咱们就不要。”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缘由,但对送走苏嬷嬷这个决定是一万个赞成。那个老嬷嬷眼神里的挑剔和算计,让她很不舒服。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颜氏、元娘等人围了上来,脸上都带着担忧和后怕。

“他爹,到底……到底怎么回事?那苏嬷嬷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颜氏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杨老爹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别提了,污言秽语,脏了耳朵。总之,往后……咱们家和陈老将军那边,算是断了。”

他没有细说,但众人看他那副讳莫如深、余怒未消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再追问,只是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陈老将军一直是杨家最大的靠山,如今骤然决裂,往后……

舒玉看着阿爷疲惫而沉重的侧脸,心里明白,阿爷此刻需要安静。她伸出小手,轻轻抚平杨老爹紧蹙的眉头,软软地道:“阿爷,别生气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玉儿给你捶捶背好不好?”

小孙女贴心的话语和动作,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杨老爹冰冷愤怒的心田。他低头看着舒玉那双清澈纯净、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再想到苏嬷嬷那番要将这小小人儿卷入前朝遗孤、未来皇权争斗的算计,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巨大的后怕和庆幸!

幸好!幸好他及时将那恶毒的心思掐灭了!他的玉儿,应该像山间的野花一样,自由、快乐地生长,而不是被关进那吃人的牢笼,去学什么勾心斗角、争宠献媚,去沾染那足以诛灭九族的泼天风险!什么先太子遗腹子,什么从龙之功,那都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的孙女拖进这等浑水!

他紧紧抱着舒玉,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喃喃道:“对,不值得……玉儿只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

接下来的大半天,杨家都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中。杨老爹把自己关在屋里,许久没有出来。颜氏和元娘等人做事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再触碰到他的心事。

直到下午,日头偏西,杨老爹才从屋里出来,脸色虽然依旧有些沉郁,但已经平静了许多。他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屋檐下,沉默地抽着旱烟,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玉一直留意着阿爷的动静,见他情绪似乎稳定了些,便端着一杯温水,迈着小短腿走了过去。

“阿爷,喝点水。”她把杯子递到杨老爹手里。

杨老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似乎也滋润了他干涩的心田。他摸了摸舒玉的头,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玉儿真乖。”

舒玉趁机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杨老爹脚边,双手托着腮,仰着小脸,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宏图大业”:

“阿爷,您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跟您说个高兴的事呀!我想在咱们院子里,弄个……嗯,弄个‘暖棚’!”

“暖棚?”杨老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小孙女。

“对呀!”舒玉用力点头,开始比划,“就是用透光好的材料,比如便宜些的琉璃片或者厚实的油纸做顶和墙,搭成个小屋子一样的棚子。

里面呢,想办法取暖,比如砌上火龙,或者放炭盆。这样就算到了冬天,外面冰天雪地的,棚子里也像春天一样暖和!”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就可以在里面种蔬菜,种果子!比如地香泡儿!这样就不怕它过季了,咱们一年四季都能有新鲜的果子吃,能做果酱卖钱!还能种别的菜,冬天肯定能卖上好价钱!”

杨老爹听着小孙女的描述,看着她那充满憧憬和自信的小脸,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一方面,他为孙女的聪慧和奇思妙想感到骄傲。这暖棚若真能成,无疑是又是一条生财之道,能让家里的根基更稳。

可另一方面,苏嬷嬷那番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玉儿越是出色,展现出的能力越是超乎常人,就越容易引来觊觎和算计。今日是陈老将军想让她去沾染那前朝遗孤的浑水,明日又会有谁?若是杨家一直这般“显眼”,却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岂不是如同小儿抱金于市,任人宰割?

他看着舒玉,目光复杂,充满了慈爱、担忧和一丝难以决断的挣扎。

阻止她吗?扼杀她的天赋和热情,让她变得平庸,只求安稳?可那样,杨家或许能暂时平静,但终究是弱者,下次再遇到吴家那样的祸事,又当如何?更何况,玉儿这般聪慧,让她泯然众人,他又如何忍心?

不阻止吗?任由她展翅高飞,杨家势必会跟着水涨船高,越来越显赫。可这背后的风险……尤其是如今知晓陈老将军那边的心思…… 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护她多久?大江、大川他们,又能否撑得起这片家业,抵挡住未来的明枪暗箭?

舒玉看着阿爷眼中变幻不定的神色,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他的顾虑。她伸出小手,覆盖在杨老爹布满老茧的大手上,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

“阿爷,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怕树大招风,怕我太出挑了惹麻烦,对不对?”

杨老爹浑身一震,惊讶地看着小孙女。

舒玉继续道:“可是阿爷,您想过没有,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老老实实种地,像以前一样穷困,难道就不会有麻烦了吗?吴家欺负上门的时候,可曾因为我们老实就手下留情?”

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只有我们自己变得更强,更有钱,更有本事,让别人不敢轻易招惹,才能真正保护好我们自己,保护好这个家。

我知道前路可能很难,会有很多坏人盯着我们。但是阿爷,我不怕!我们有阿爷,有爹娘,有小叔,有石叔叔他们,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劲儿往一处使,什么都不怕!”

小姑娘的话语如同敲击在杨老爹的心坎上,将他心中的犹豫和阴霾一点点驱散。畏首畏尾,固步自封,只会让杨家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想要不被欺凌,唯有自强不息!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有底气拒绝任何不怀好意的“安排”,才能护住家人周全!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将胸中的郁结和担忧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他反手握住舒玉的小手,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焕发出坚定的光彩:

“好!玉儿说得对!是阿爷想岔了!咱们不能因噎废食!这暖棚,咱们弄!”

他拍了拍舒玉的小手:“就按你说的,先在院子里弄个小的,试试看。需要什么材料,让你爹和你小叔去张罗。人手方面……”

他沉吟了一下,低声道:“就用家里的人手,周贵、钱钺他们,自家人悄悄弄,先别声张,免得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我知道!谢谢阿爷!”舒玉见阿爷终于点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连忙保证,“我保证不往外说!图纸我都画好啦!找钱叔叔他们帮忙,很快就能搭起来!”

她其实早就通过小爱同学,用少量功德值兑换了一份适合这个时代材料的《简易暖棚搭建指南及保温原理》,存在空间里。如今有了阿爷的首肯,她立刻就能“照本宣科”。

杨老爹看着孙女那雀跃的样子,脸上也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虽然前路未知,暗处或许潜藏着更大的风险, 但只要有家人在身边,共同面对,便没什么好怕的。

说干就干!舒玉立刻化身小小总指挥,将留在家的杨大江、杨大川、周贵、钱钺,以及其他空闲的人都召集到了后院选定的那块空地。

“小姐,这……冬天种菜?”钱钺看着舒玉在地上用树枝画的简易结构图,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对呀!钱叔叔,您就相信我嘛!”

舒玉信心满满,开始分派任务,“钱叔叔,您力气大,负责搭架子和主体结构!爹,小叔,你们去准备材料,要结实的木料、厚实的油布,还有透光好的琉璃片,越多越好!周叔叔,赵叔叔,你们负责挖地基和砌里面的火龙!”

她条理清晰,指挥若定,将图纸上的要求一一解释清楚。杨大江和杨大川虽然也觉得新奇,但对女儿(侄女)的本事早已信服,立刻点头应下,分头去准备。

钱钺看着舒玉那认真的小模样,再想想她之前弄出来的面饼、果酱、月饼,心里那点怀疑也烟消云散,抱拳道:“是,小姐!属下这就去办!”

于是,杨家后院再次热闹起来,只是这次不再是制作月饼的烟火气,而是变成了叮叮当当的“建筑施工”。钱师父也被拉来规划火墙和烟道,男人们按照舒玉的指挥,砍树、刨木、搭架子、挖沟渠……干得热火朝天。

舒玉则像只小监工,背着小手,在工地上来回巡视,时而指出哪里结构不够稳固,时而提醒挖沟要注意排水,那小大人的模样,惹得众人又是好笑又是佩服。

与此同时,石磊一路疾驰,将苏嬷嬷五人送回了陈老将军所在的军营。

陈老将军正在帐中与部下商议军务,听到亲兵禀报说杨家的人去而复返,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当陈老将军看到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头发散乱、眼神怨毒的苏嬷嬷,以及后面四个虽然没被捆但同样被“退回”的女卫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老将军浓眉紧锁,看向面沉如水的石磊,“杨怀玉他这是什么意思?”

石磊抱拳行礼,语气不卑不亢,却带着疏离:“回老将军,我家老爷让卑职将人和东西原样送回。老爷还说……”

他顿了顿,将杨老爹那句带着决绝怒意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请老将军,往后莫要再登杨家的门。”

陈老将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猛地一拍桌子:“混账!他杨怀玉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石磊,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石磊却如同河边沉默的礁石,又如紧闭的蚌壳,面无表情地重复道:“人和东西已送到,卑职告退。”

说完,竟是不再多看陈老将军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就走了,留下一个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

“你……!”陈老将军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石磊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

他强压怒火,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苏嬷嬷和那四个垂首而立的女卫,沉声喝道:“飞燕!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飞燕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清晰地将她在杨家听到的、看到的,苏嬷嬷如何对颜氏指手画脚,如何对杨老爹说出那番“培养贵妃”的言论,以及杨老爹如何暴怒,如何下令将她们全部送回的过程,一五一十,毫无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陈老将军听着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隐隐的后悔所取代。当听到苏嬷嬷竟然直接对杨怀玉说出“贵妃之位,勉强可试”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蠢货!!愚不可及!!!”

陈老将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气得浑身发抖,一脚将旁边的兵器架踹得哐当乱响!他指着地上的苏嬷嬷,手指颤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谁让你说这些的?!谁让你去的?!本将军让你去教规矩,是去护着玉丫头的!不是让你去摆布玉丫头的人生!不是让你去指着杨怀玉的鼻子告诉他我要拿他孙女当棋子!!这个自作聪明的蠢妇!!坏了我的大事!坏了我和杨家的情分!!”

他越想越气,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仰面摔倒!幸好旁边的亲兵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将军息怒!保重身体啊!”

陈老将军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一把推开亲兵,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得吓人。

“把她给我带下去!关起来!”他指着苏嬷嬷,声音冰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立刻有两名亲兵上前,将还在“呜呜”挣扎的苏嬷嬷拖了下去。

陈老将军又看向飞燕四人,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最终挥了挥手:“你们……也先下去吧。”

待人都退下后,陈老将军独自坐在大帐中,望着跳动的烛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懊恼和烦躁。

他原本的打算,确实是存了将来把舒玉那聪慧绝顶的丫头配给小殿下的心思。但他自认并非强迫,更多的是看好和投资。他送苏嬷嬷去,一是真心觉得杨家家宅渐大需要个懂规矩的人打理内宅,保护女眷;二也是存了让苏嬷嬷潜移默化地影响、教导舒玉,为将来做准备的心思。

可他万万没想到,苏嬷嬷这个在宫廷里待久了、习惯了替主子“分忧”、习惯了将人当做棋子摆布的蠢货,竟然会如此急不可耐、如此直白地将他的打算和盘托出!还用了那般……令人作呕的、将人当做货物衡量的口吻!

难怪杨怀玉那老家伙会气得直接翻脸!哪个疼孙女的长辈,听到有人算计自己不到五岁的孙女去卷入前朝遗孤这等抄家灭族的风险里,还能心平气和? 换做是他,有人敢这么算计他视若珍宝的后辈,他怕是当场就要拔刀砍人了!

杨怀玉是什么人?那是把家人看得比命还重的!玉丫头更是他的心尖肉!苏嬷嬷那番话,无异于拿着刀子往杨怀玉心口上捅!也彻底玷污了他这份原本或许还带着几分真诚的看重和安排!

“完了……这下全完了……”陈老将军颓然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额角。

以杨怀玉那倔驴一样的性子,经此一事,怕是彻底将他视作了居心叵测、算计他孙女的小人!往日那点情分,恐怕也荡然无存了!

他本想借杨家之势,借舒玉之才,为自己、为赵亿的未来增添一份强大的助力和变数。却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竟被一个自作聪明的老奴彻底搞砸了!

“唉……”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懊悔和无奈的叹息,在空旷的大帐中久久回荡。

而此刻的杨家岭,暮色四合,炊烟袅袅。

后院那个小小的“实验暖棚”已经初具雏形。地基挖好,矮墙垒起了半人高,木料的框架也搭了起来。舒玉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在工地上跑来跑去,时不时提出点“专业意见”,小脸上洋溢着专注和快乐的光芒。

杨老爹站在堂屋门口,远远看着孙女那充满活力的身影,看着她指挥若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小模样,心中那因为陈老将军和苏嬷嬷带来的阴霾,似乎也被这充满生机的景象驱散了一些。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

玉儿这棵树,注定是藏不住了。

既然藏不住,那就不藏了!就让她尽情地生长吧!

至于风雨……

杨老爹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无论如何,他这个当阿爷的,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要为她,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