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力说干就干，没一会儿就找来了十个人，个个都是营里嗓门亮堂的角色。他特意把最斯文的那个白面书生似的小兵拉到自己身后，离秋灵足有三丈远，中间还隔着他这道“人墙”；其余九人则围着秋灵站成一圈，摩拳擦掌等着“捣乱”。
“开始！”许力一声令下，周围瞬间炸开了锅。
东边的壮汉扯着嗓子骂人，唾沫星子横飞，嗓门洪亮得能掀翻帐篷顶；西边的老兵蹲在地上碎碎念，抱怨着粮草太糙、盔甲磨肩，声音不大却像蚊子似的往人耳朵里钻；南边两个小兵吵得面红耳赤，一个说长枪更利，一个偏说短刀致命，叽叽喳喳跟两只斗架的麻雀；还有人背兵法背得摇头晃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念得抑扬顿挫，混在一片嘈杂里格外显眼。
九种声音缠成一团，像根乱麻往秋灵脑子里钻。她却闭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耳廓微微动着，仿佛在筛选声音里的细沙。
就在这时，许力身后那个斯文小兵背对着秋灵，轻声开口了，声音不大，像风吹过草叶：“昨日西城墙巡防，三更换岗时，发现东北角箭楼少了三支狼牙箭。”
他话音刚落，秋灵立刻睁开眼，清亮的声音穿透周围的喧闹：“昨日西城墙巡防，三更换岗时，发现东北角箭楼少了三支狼牙箭。”
一字不差。
周围的人愣了愣，骂人的忘了词，吵架的停了嘴，连背书的都卡了壳。许力扬了扬下巴：“继续！”
九个捣乱的人，整齐堵上自己的耳朵，对着秋灵自顾自的喊着自己的话，吵架那两小兵，对不对的上也不管了。
秋灵依然淡定，耳朵竖起，静静等待。
斯文小兵再次开口：“伙房今日要炖羊肉，柴火不够，需从后营搬两捆干柴。”
“伙房今日要炖羊肉，柴火不够，需从后营搬两捆干柴。”秋灵的声音依旧清晰，像把小刀划开乱麻。
这一下，围着的人彻底扛不住了——秋灵的声音又亮又稳，听着比他们的吵闹顺耳多了，吵架的两人调子被带乱“柴火更利……阿呸…”连连张嘴。碎碎念的人，突然来了句“炖羊肉好吃。”那个背兵法竟跟着冒出一句“柴火不够，其徐如林”。一众人无语，捣乱的被捣乱了，只能堵住耳朵乱喊。
许力被这乱糟糟的场面闹得耳朵嗡嗡响，看着秋灵气定神闲的样子，又看看那群被带跑偏的帮手，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过关！”
秋灵嘻嘻一笑，几步跑到许力跟前，笑着道：“许头儿，咱直接上第三步吧？我觉得还差点火候，您帮我补补功课呗。”
许力挑眉：“行啊，第三步是啥来着？”
“不是听风术第三式。”秋灵连忙摆手，眼神亮得很，“我知道你们费尽心训练我耳朵，最要紧的是听出敌军动向。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几千人、上万人在远处奔跑或者骑马赶来，那声音到底是啥样的。所以许头儿，你能不能找几千人出去跑一圈？让我听听动静。”
“几千人？”许力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嗤了一声，“你当老子是啥官？正规军领队才管五十人，我这怪人营领队，统共就管着小猫三两只。上哪儿给你找几千人去？”
秋灵愣住了，眨巴着眼：“啊？许头儿你就管几个人啊？”
“加上你，八个。”许力没好气地说。
“哦……难怪你看着那么闲。”秋灵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闲？”许力顿时炸了毛，揪住她耳朵，怒吼，“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闲了？八个人里五个是疯子！上了战场，老子不光得盯着他们别自相残杀，还得护着他们别被敌军砍死。撤退的时候，更是得一个个往回抓，慢一步，就得死人！你给老子说闲？老子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八瓣使，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秋灵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换了个说法：“那……让少将调点人去操练操练？我就在旁边听听动静，熟悉熟悉就行，行不行？”
“少将忙着呢，哪有那闲工夫陪你折腾。”许力双手抱胸，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
“他有啊，”秋灵忽然抬手，指向远处的路口，“你看，他这不就来了嘛。”
许力猛地转头，路口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攥了攥拳头，怒火直往上冲，怒吼一声：“小王八蛋，老子……”
“来了来了。”秋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伸手轻轻将许力的肩膀往回扳。
许力下意识顺着力道转过去，目光刚落回路口，就见黄少将的一只军靴率先踏入视线，随即身影转过拐角，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许力眼睛倏地一瞪，猛地想起今早的事——秋灵当时明明背对着他，却精准地叫出了他。他霍然侧过头，看向秋灵的眼神里满是惊喜，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真成了？”
秋灵嘿嘿一笑，没直接回答，脚步轻快地迎了上去，对着走近的黄少将笑嘻嘻地伸出一只手：“少将，分我一坛呗！”
黄少将眉头微蹙，一脸疑惑：“分你什么？”
“酒啊！”秋灵理直气壮，“昨天慕散中将赌我不会出现，我立马换了衣服赶去给您长脸。他不是输给您三坛好酒吗？见者有份，分我一坛呗！”
黄少将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许力。许力连忙摆手，一脸无辜：“不是我说的，我压根不知道这事儿！”
黄少将这才反应过来，他从未跟旁人提过赌约的事。他看向秋灵，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你怎么知道的？”
“那动静闹得还不够大吗？”秋灵眨眨眼，“慕散耍赖，您追着他理论了半天，我想不听见都难。再说了，慕散还骗了您呢。少将要是帮我个忙，我就告诉您他耍了什么花样。”
黄少将心头一动，目光落在秋灵耳朵上，语气带着审视：“你的耳朵……成了？”
“还差那么一丢丢。”秋灵凑近了些，语气恳切，“想请少将调几千士兵去后门操练操练，我好借着这动静多熟悉熟悉。等练顺了，以后就能帮着听敌军的动静，干你们安排的活儿了。您就帮帮忙呗，少将？”
黄少将略一沉吟，干脆点头：“好。你等着。”说罢转身就走，步履间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哎！少将！”秋灵急忙喊住他，“说好的酒，可别忘了分我一坛啊！”
黄少将却像是没听见，脚步没停，反倒走得更快了，背影里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
秋灵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转头冲许力耸了耸肩。许力笑着摇了摇头，两人并肩朝后门的方向走去，只等着那即将响起的操练声。
大厅内，卢成正低头看战报。黄少将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他几步冲进大厅，连行礼都不顾，直接跑到卢成面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大将军！我的人成了！”
卢成闻言抬眸，浓眉微蹙，一脸疑惑：“什么成了？”
“就是我怪人营里那个小家伙！”黄少将往前凑了半步，语气愈发激动，“他的耳朵感知能力，已经大成了！昨天我跟慕中将私下谈话，那么远的距离，他竟然一字不落地听清了！为了稳妥起见，我建议我们再做个实地测试：从军营后门调派数千将士，让他们离开城关千里，而后再回来；然后让那小子仅凭听觉判断人数，当场报出结果。我们拿实际人数一对照，就能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是不是真的成了。大将军，您看这样可行？”
卢成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目光锐利如鹰，片刻后颔首：“好。”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白中将，“白中将，这事交给你安排。”
“是！”白中将沉声应下，转身便要去传令。
而此刻，城墙下的秋灵耳朵动了动，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黄少将要搞死我啊！”她手舞足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明明是让他找几千人让我熟悉熟悉行军的动静，结果他倒好，直接跑去找大将军说我练成了，要当场开测啊！万一……万一我一会儿弄错了，卢大将军那暴脾气，还不得把我砍了？”
她说着，转身就想往没人的地方钻，脚步踉跄，满是慌乱。
“你往哪儿跑？”许力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像拎着只乱窜的小猫，“少将马上就回来了，你跑得了吗？”
秋灵急得直跺脚，回头拽着许力的胳膊晃悠，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许头！黄少将这是要坑死我啊！卢大将军是什么人？那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我真怕他一刀把我劈了！”
“谁跟你说要罚你了？”许力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这就是个测试，成了最好，不成再练就是，至于吓成这样？”
“这能一样吗？”秋灵急得快蹦起来，“我说的是‘熟悉’，不是‘测试’，更不是当着大将军的面‘考验’！这要是出了岔子，我还有命回怪人营吗？呜呜……这是要玩死我啊……”
她一边干嚎，一边试图挣脱许力的手，眼泪却半滴也没掉下来，演技浮夸得让人一眼看穿。许力被她闹得头疼，却死死攥着不放，两人一个要跑，一个要拦，拉拉扯扯了半天，引得路过的士兵都忍不住驻足观望，脸上满是好奇。
小剧场
家庭聚餐，秋治自告奋勇掌勺，说要露一手“秘制红烧肉”。秋灵带着孩子凑厨房门口看，只见他从柜子里摸出个小瓶子，往锅里撒了两大勺，嘴里念叨：“这玩意儿听说补身体，加进去香！”
菜端上桌，一尝——齁甜带点怪味，像掺了止咳糖浆。
秋灵拿起那瓶子一看，差点喷饭：是我吃的“复合维生素咀嚼片”，瓶子上还印着“草莓味”。
秋治愣了愣，夹起一块肉咂摸：“我说怎么甜丝丝的……没事，就当给肉‘补营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