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的抗拒没能撑过片刻,白中将一声令下,城外那几千将士便如潮水般有序出城而去,沙尘卷起的弧线在天边慢慢淡了。城墙上,卢成带着几位将领正兴致勃勃地站着,目光时不时瞟向城下,显然等着看这场特殊的“测试”。
黄少将和许力一左一右架着秋灵,跟拖小鸡似的往城墙上走。秋灵争得脸红脖子粗,哭喊道:“少将!搞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要听的是操练动静,不是来受考验的啊!”
“老子是怪人营的少将,”黄少将手上没松劲,语气却带了点无奈,“咱这营里连一百人都凑不齐,你要听几千人的动静,不找大将军借人找谁?”
“那你借点人来让我听听就行啊!”秋灵急得直跺脚,“整成考验算什么事?我会被考死的!”
“老子哪指挥得动正规军?”黄少将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吵吵,大将军等着呢。完事了我分你两坛酒。”
秋灵眼珠一转,忽然压低声音:“你不想知道慕散骗了你什么?”
黄少将嗤笑一声:“能骗什么?也就是酒是新酿,不是什么五十年陈酿?老子早就知道了。”
秋灵一咬牙,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那得三坛,全归我!不然我就乱说话,拉着你一块挨板子!”
“你这小子……”黄少将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眼城墙上正望过来的卢成,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闷声道:“好,都给你!赶紧的!”
秋灵这才安分下来,被两人架着上了城墙,规规矩矩跟着黄少将和许力身后向卢成行礼。
卢成打量着她,开门见山:“过会儿,我派出去的士兵就会全体回营。你给老子听仔细了,算算有多少人,多少匹马。”
秋灵眨了眨眼,一脸轻松:“就这?”
“就这?”黄少将在她身前低斥,“答错了要挨罚的,认真点!”
秋灵却没理他,抬头看向卢成,语气笃定:“不用等他们回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是多少人。”
这话一出,城墙上的将领们全懵了,怎么就知道了呢?
秋灵笑嘻嘻地掰着手指算:“领头的是李中将,带了五百骑兵,七千三百四十六名步兵——他的亲兵算在步兵里。战马五百零一匹,他自个儿骑了一匹,外加五辆车,车上拉的是水。”
城墙上霎时静得能听见风卷沙尘的呼啸。众将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秋灵歪头笑:“不信?你们问白中将便是。”
卢成的目光扫向白中将,对方沉默着点头,算是确认了数目。白中将随即看向秋灵,眉头紧锁:“还未到约定归营时间,队伍也未启程返回,你怎会知晓?”
“我听见他们出去了呀。”秋灵摊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么多人马,动静震得地皮都在颤,哪用等回来?军队有军规,没人敢跑。漫天黄沙里连个村民影都没有,出去多少,回来自然也是多少,丢不了的。”
黄少将先是一愣,随即捂着肚子笑出声:“这……这刚开始就结束了?”
众将憋得满脸通红,想气想笑又得绷着,模样十分滑稽。卢成狠狠瞪了秋灵一眼,转头对亲兵沉声道:“传我军令,让队伍分批回来,别在这儿商量数目,去那边另行安排。”
亲兵领命就走,秋灵就大喊:“不干!说好测试一次,这是加试!”
卢成牛眼一瞪,正要发作,秋灵忽然凑近一步,笑眯眯道:“要加试也成——厨房给大将军炖了猪头肉,要不,赐小子一口?”
“胆肥了你,小……”慕散的怒斥刚起了个头,就被秋灵截了话头。
“那我就随便乱说咯,反正挨板子的是黄少将。”秋灵慢悠悠补充,“再说了,慕中将说好给黄少将三坛好酒,结果用一坛酒掺水,灌成三坛忽悠人,这事……”
“我草,姓慕的,你敢耍我!”黄少将炸了毛,撸着袖子就往慕散跟前冲,眼睛都红了。
慕散大惊失色,没料到这茬会被掀出来,看着黄少将指着自己鼻子的手,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知道一场大闹是免不了了。
“好了!”卢成沉声喝止,声音如钟,“成何体统!”
慕散和黄少将齐齐一僵,虽满心不服,终究不敢再动,只是互相瞪着,空气里火星子噼里啪啦乱溅。秋灵却在一旁偷乐,仿佛刚才挑事的不是她。
卢成眉峰一挑,盯着秋灵看了半晌,忽然扯了扯嘴角:“行,若你这回还能说对,那猪头肉归你,老子今晚吃素。”
“谢大将军!”秋灵眼睛一亮,“有您这话,我心里就有底了!今晚定能跟谢哥他们敞开了吃——”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黄少将在旁没好气地插言,伸手就敲了敲她后脑勺,“拿老子屁股当赌注还这么得意?等会说错了,看我不把你那点口粮全克扣了!”
秋灵揉了揉被敲疼的地方:“放心,错不了。”说着忽然闭起眼,耳朵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捕捉风中的声响。远处的沙漠热浪翻滚,传讯亲兵的快马早已成了个小黑点,连马蹄声都快听不见了。
众人正纳闷,秋灵忽然睁开眼,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大将军,猪头肉我就先谢过了。李中将的队伍分三波回——第一波是徐领队带的,两千步兵,一千骑兵;第二波领头的姓钱,带两千骑兵加三千步兵;剩下的是第三波。水车跟队走,就是传讯的人还没说自己跟哪一波,等他那边定了,我再告诉您。”又补充道,“就传讯兵一人一马的位置糊涂,无所谓吧!”
卢成抬手重重拍在自己额头上,指节叩出一声闷响,他转向身旁的白中将,语气带着无奈:“你亲自去,把队伍带远些,重新部署。”
白中将恭敬行礼,沉声应下:“是!”转身便大步流星地去执行命令。
一旁的秋灵却没闲着,见白中将走远,她仰头看向卢成,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声音清亮得像山涧溪水:“大将军,可不能让我白干活啊。给些好吃的,我才干得更卖力呢。”
卢成斜睨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斥道:“小王八蛋,老子这是在考验你的本事。”
“可我都答对了呀。”秋灵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小子讨口吃的,不算过分吧?”
“小混球,老子何曾饿着你了?”卢成眉头微挑,语气里的严厉早没了几分力道。
秋灵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点刻意的委屈:“想吃点好的嘛。厨房今儿杀了只鹅,大将军就赐给小子补补身子呗?先前在长明灯那儿,我连口凉水都喝不上,身子本就虚着,前些天去战场帮忙,又伤得厉害,这身子骨亏得很,正需要那只鹅补补呢。”
站在一旁的黄少将和慕散听得差点没绷住,嘴角一个劲儿地往上涨,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这秋灵,跟大将军讨东西还一套一套的,看她这么“坑”上司,竟莫名觉得过瘾。
卢成被她缠得没辙,郁闷地侧头问身边的亲兵:“厨房今日当真有鹅?”
亲兵愣了愣,如实回道:“属下……不知啊。”
“有的有的!”秋灵连忙接话,生怕他不信,“早上刚杀的大鹅,我听见鹅叫了!厨房那边专给将军们开小灶,那鹅就算不是您的,也定是其他将军的。大将军您一句话,还能做不了主?”
卢成被她这股子机灵劲儿逗得没了脾气,索性一挥手:“好!你今儿要是还能听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只鹅,老子给你了!”
“谢过大将军!”秋灵立刻眉开眼笑,高兴地应了,转身就走到城墙边缘,捡了块平整的地方坐下。利落地用黑布蒙住双眼,挺直脊背,像尊小石像似的静静候着。
城墙上的众将见状,也都收了笑意,抱着胳膊站定,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秋灵身上,等着看这小家伙到底有几分能耐。
过了好一阵子,城墙上的风似乎都静了些。黄少将叉着腰,迈着大步走到秋灵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蒙着黑布的脑袋,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小家伙,这回有把握?”
秋灵头也没抬,耳朵却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捕捉着什么细微的声响,半晌才慢悠悠开口:“白中将可真是个狠角色。他把队伍带出去足有先前两倍的距离,留下一半人原地等候,剩下的竟还在往外走,这是打算走到天边去?也不怕迷了路。”
黄少将咂了下嘴,不以为然道:“营地沿途都有标记,怎么会迷路?”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上点嗔怪,“对了,你昨天怎么又从这正门出去?害得我跟姓李的那老东西吵了半天。”
秋灵闻言,蒙着黑布的脸转向他的方向,声音里透着股狡黠:“怕什么,反正最后不还是您赢了?论干嘴仗,黄少将您啥时候输过。”
黄少将被这话哄得呵呵一笑,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却还是板起脸纠正:“下次走那边侧门。总这么干,像什么样子!”
“我不认路啊。”秋灵立刻委屈起来,声音也软了几分,“从军医处到怪人营我熟,可从怪人营到侧门,我记不住路。而且那边不是兄弟们一出去就关门吗?就我一个人找过去,他们未必肯开门吧?这边城门这么大,还容不下我这只小虾米?”
黄少将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点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那边确实不轻易开门。”
站在一旁的慕散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瞧着黄少将这副被秋灵三言两语就带偏了的模样,他只能摇摇头,眼底却藏着丝笑意。
卢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斜睨了黄少将一眼。秋灵四次从正门出去,虽说违了军规,但终究是小事,训斥几句也就罢了,犯不着像李中将那样揪着不放。他沉声开口:“小黄,花点时间,教教你的人规矩,还有……认路。”
黄少将一个激灵,立刻拱手应道:“是!属下明白!”
秋灵在一旁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飞快地吐了下舌头,随即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腰背挺得笔直,继续静静等候着。
小剧场
莫烁:“爹,英雄不问出处,的下一句是什么?”
秋灵:“帅哥不问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