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的呼吸浅而急促，额心的银色钥痕如同将熄的炭火般明灭不定。凌湮握着妹妹冰凉的手，透过当下之钥能清晰看见她灵魂上的暗色因果结正在缓慢扩散——那些缠绕在灵魂本质上的黑色丝线，每一条都代表着一次逆转因果的代价。
“生命之种的效果在衰减。”莉亚娜收回按在凌曦额头的手掌，翠绿的生命能量如退潮般从凌曦体内回流，“她的灵魂结构对普通治疗产生了抗性，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天，因果反噬就会侵蚀到核心意识。”
医疗帐篷内气氛凝重。炎烬靠着帐柱，赤发在昏暗光线中如凝固的火焰，巨斧刃面上还残留着不久前击退混沌造物时的暗色血渍。伊莎贝尔和奥格斯分别站在帐门两侧，前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刃，后者厚重的肩甲上满是战斗留下的刮痕。
“生命圣地。”凌湮的声音打破沉默，金银异瞳中流转着决然的光，“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伊莎贝尔眉头紧蹙：“翡翠森林位于聚落东北方二百里处，根据猎鹰聚落最后的侦察报告，整片森林已被混沌能量重度污染。常规路径需要穿越三个已知的混沌巢穴辐射区，就算全速前进也要五天。”
“我们可以走地脉暗流。”莉亚娜指尖在地图上方划过，一条散发着微光的路径在羊皮纸上显现，“古树聚落的记载中提到过，翡翠森林地下有一条连接各大地脉节点的暗流网络。如果从断崖裂隙进入，理论上两天就能抵达森林边缘。”
奥格斯摇头：“地脉暗流极不稳定，上次探索队差点被突然改道的能量流卷走。而且我们不清楚现在的暗流是否已被混沌污染。”
“走地面更危险。”炎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那些杂碎在森林外围建立了防线，像是在守护什么东西。我昨天带队侦察时感觉到...森林深处有某种让混沌造物都畏惧的存在。”
凌湮轻轻将凌曦的手放回毯子下，起身时逝川枪已悄然出现在手中：“我们没有选择。莉亚娜，你熟悉地脉网络，需要你同行。炎烬，你的混沌感知能提前预警污染浓度过高的区域。伊莎贝尔，奥格斯，聚落的防御就交给你们了。”
伊莎贝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郑重颔首：“我会启动猎鹰聚落的‘天眼’系统，为你们提供远程预警。但进入翡翠森林深处后，信号可能会被混沌能量屏蔽。”
“足够了。”凌湮的目光扫过帐篷内的每一张面孔，“如果我们七天内没有返回...执行黎明预案，带领所有幸存者向东南方海岸线撤离。”
决策既定，准备工作立即展开。凌湮来到联合防御委员会的指挥帐，将各项事务暂时移交。当他走出帐门时，夕阳正将聚落的防护场染成金红色，无数细小的光屑在能量屏障上流转，如同逆升的雨滴。
“哥哥...”微弱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凌湮转身，看见凌曦倚着帐门，因果竹杖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业丝瞳在暮色中泛着不祥的灰暗。
“你怎么起来了？”凌湮急忙扶住她。
凌曦的指尖冰冷，轻轻抓住他的衣袖：“我看到了...翡翠森林的因果线异常紊乱。有什么东西在干扰预知，我只能捕捉到几个碎片...腐败的黄金，哭泣的树木，还有...血色的月亮。”
凌湮将她横抱起来，感受到怀中身躯轻得令人心惊：“别勉强自己使用能力。”
“那个引导者...”凌曦的声音几不可闻，“他也在森林里，或者在森林的‘阴影’里...小心他的话语，哥哥，收割者的语言本身就是武器...”
当凌曦重新睡去后，凌湮找到正在整理装备的炎烬。锻造工坊内，奥格斯亲自为炎烬的巨斧进行最后一次附魔，斧刃在符文刻刀下泛起暗红色的光晕。
“她还是预知到了危险？”炎烬头也不抬地问，手指抚过斧面上新刻的净化符文。
凌湮点头：“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混沌造物在森林中的行为模式异常，像是在守护什么，而非单纯破坏。”
炎烬冷笑：“那些杂碎终于学会当看门狗了？正好，我的斧头还没砍够。”
奥格斯完成最后一笔刻痕，抬头时眼中满是凝重：“翡翠森林在古语中被称为‘生命摇篮’，传说中第一株世界树就在那里发芽。如果连那里都被混沌彻底污染...这个世界的生命本源可能已经受损。”
夜幕降临时，莉亚娜带来了好消息。她在古树聚落的古老卷轴中找到了相对安全的地脉暗流入口，位于聚落东侧三十里处的一处断崖下。
“暗流入口有古老的守护结界，需要纯净的生命能量才能开启。”莉亚娜展示着卷轴上的图谱，“好消息是结界完好意味着暗流尚未被污染，坏消息是...开启结界会消耗我大半能量，在抵达翡翠森林前我的治疗能力会大幅减弱。”
凌湮沉思片刻：“值得冒险。地面路线太危险，我们不能在抵达森林前就耗尽体力。”
子夜时分，远征小队在聚落东门集合。凌湮将凌曦小心地安置在特制的背负架中，莉亚娜准备了各种草药和净化符石，炎烬的巨斧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伊莎贝尔为他们每人配备了一枚猎鹰符石——能够在危急时刻释放一次强光冲击，暂时致盲敌人。
“记住，七天。”伊莎贝尔与凌湮重重拥抱，“无论成败，第七天日落时我们必须开始撤离。”
奥格斯将一枚散发着微光的护符塞进凌湮手中：“断剑聚落的祝福，能在危急时刻释放一次绝对防御屏障——但只能使用一次。”
凌湮郑重收起护符，目光扫过在夜色中静静伫立的聚落。防护场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而在更远处的黑暗中，混沌造物的嘶吼随风传来。
“出发。”
他们没有点火把，借着月光向东方疾行。凌湮打头，逝川枪尖流转着微弱的金银光芒，将前方的地形在意识中构建成清晰的空间模型。炎烬断后，赤发在黑暗中如同引路的灯塔，混沌感知如蛛网般向四周扩散。
两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莉亚娜所说的断崖。崖底弥漫着浓雾，隐约能听见地下河水的奔流声。莉亚娜走到崖壁前，手掌按在覆盖着苔藓的岩石上，低声吟唱古老的咒文。翠绿的光芒从她掌心涌出，如藤蔓般在岩壁上蔓延，最终勾勒出一道门的形状。
岩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和某种古老的气息。
“地脉暗流通道。”莉亚娜喘息着收回手，脸色苍白，“结界比想象中更耗能量...我需要休息片刻才能继续。”
凌湮点头，率先踏入通道。岩壁上的苔藓发出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前路。通道宽阔得超乎想象，足以容纳三人并行，脚下是平整的石板，显然并非天然形成。
“这些石板...是守墙者的工艺。”凌湮蹲下身，指尖抚过石板表面细微的纹路，“他们也曾使用地脉网络。”
炎烬在通道入口处布下几个简易的警戒符阵，最后一个走进通道。岩壁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声音彻底隔绝。
暗流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隐约的水流声在远处回荡。凌曦在背负架中发出轻微的呻吟，凌湮立即停下脚步。
“她的体温在升高。”莉亚娜检查后担忧地说，“因果反噬在与某种能量产生共鸣...是地脉能量吗？”
凌湮摇头：“不像。更像是...召唤？”
他突然举枪向前，金银异瞳紧盯着通道深处的黑暗：“有什么东西来了。”
炎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巨斧横在身前。莉亚娜快速在周围布下生命结界，翠绿的光芒如护罩般将小队笼罩。
黑暗中传来窸窣声响，像是无数脚爪刮擦岩石的声音。接着，一片散发着腐臭的混沌造物从暗处涌出——但它们与往常不同，甲壳上浮现着类似符文的纹路，眼中闪烁着理智的凶光。
“进化体...”炎烬啐了一口，“那些杂碎真的学会守门了。”
第一波攻击来得迅猛而有序。三只造物同时从不同角度扑来，配合默契完全不似往常的疯狂。凌湮的逝川枪划出金银弧光，枪尖点在最前那只造物的甲壳接缝处——破虚·时痕的空间撕裂效果将造物直接从内部撕开。
但更多的造物从黑暗中涌出。炎烬怒吼着挥动巨斧，赤发在战斗中如火焰般舞动，每一次劈砍都带着混沌湮灭的力量，将靠近的造物化为飞灰。
“它们在拖延时间！”莉亚娜喊道，手中的生命能量如鞭子般抽打在一只试图绕过防线的造物身上，“有什么更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凌湮的金银异瞳突然亮起，当下之钥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他看到了——在通道深处的阴影中，一个更加庞大的存在正在苏醒。那东西的因果线与凌曦身上的暗色因果结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保护凌曦！”凌湮大喝一声，逝川枪猛然刺入地面。金银双色的时空涟漪以枪尖为中心扩散，所有进入涟漪范围的混沌造物动作都变得迟缓如陷泥沼。
炎烬趁机发动猛攻，巨斧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清空了前方的通道。但就在此时，整个地脉通道开始震动，岩壁上的苔藓光芒急剧闪烁。
从通道深处传来的不再是脚步声，而是某种...低语。那语言古老而扭曲，每个音节都让人头晕目眩。
“收割者的语言...”凌曦在昏迷中喃喃，业丝瞳在眼皮下剧烈转动，“他在试图...改写现实...”
凌湮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挤压他的意识，试图扭曲他对时空的感知。当下之钥自动激活，金银异瞳中流转的光芒将那股力量排斥在外。
“继续前进！”他咬牙支撑着时空涟漪，“不能在这里被拦住！”
莉亚娜将最后几粒生命种子撒在周围，催生出散发着净化光芒的荧光蘑菇。在光芒照耀下，那些低语声明显减弱。
炎烬一马当先冲向通道深处，巨斧劈开试图重组防线的混沌造物。凌湮紧随其后，背负架中的凌曦因颠簸而发出痛苦的呻吟。
转过一个弯道后，他们看到了那个存在的全貌——那是一个由无数混沌造物融合而成的庞大怪物，躯体上浮现着与引导者眼中相似的暗红色符文。在怪物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块散发着腐败金光的晶体。
“腐败的黄金...”凌湮想起凌曦的预知碎片，心中一沉。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中混杂着引导者的语调：“钥匙持有者...你们的旅程到此为止。生命摇篮即将成为死亡的温床...”
炎烬不等它说完就发动了攻击，巨斧带着混沌湮灭之力直劈怪物中央的晶体。但斧刃在距离晶体数尺处就被无形的屏障挡住，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没用的。”怪物的多个嘴巴同时开口，声音在通道中回荡，“这是收割者赐予的‘现实锚点’，在这个空间内，我定义什么是真实。”
凌湮感到周围的时空结构正在被强行改写，地脉通道的稳定性在迅速下降。岩壁开始渗出不祥的暗红色液体，空气中的混沌能量浓度急剧上升。
“莉亚娜！”他大喊，“还有别的路吗？”
莉亚娜快速翻阅古树卷轴，脸色突然一亮：“有！卷轴记载暗流通道有一条应急分支，通往地面的一个古老德鲁伊圣地！但入口需要纯净的时空能量才能开启！”
凌湮立刻明白了。他将逝川枪交到左手，右手按在岩壁上，金银双色的时空能量如流水般注入岩石。在当下之钥的力量作用下，岩壁上的纹路开始重组，最终形成一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扉。
“走！”他大喝一声，炎烬猛地劈出最后一斧暂时逼退怪物，三人迅速冲入门内。
就在他们踏入光门的瞬间，整个地脉通道轰然坍塌。怪物的咆哮被岩石崩落的声音淹没，而那个充满恶意的低语仍在他们意识中回荡：
“逃吧，小钥匙...翡翠森林将是你们的坟墓...”
光门在他们身后闭合，将混沌彻底隔绝。三人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圆形石室内，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德鲁伊符文，中央的水池中散发着纯净的生命能量。
莉亚娜立刻将凌曦放入池中，生命能量如丝线般缠绕着她虚弱的身躯，暂时稳定了恶化的伤势。
“我们在哪里？”炎烬警惕地打量着石室。
凌湮走到墙边，解读着那些古老的符文：“根据记载...这里是‘青藤圣所’，翡翠森林的七大德鲁伊圣地之一。我们运气不错，这里应该有直接通往森林内部的密道。”
莉亚娜检查着凌曦的状况，稍稍松了口气：“生命能量对她有效，但只是暂时缓解。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生命之钥的本体。”
凌湮点头，目光落在石室另一端隐约可见的通道入口。透过当下之钥，他能看到那条通道尽头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生命能量，以及...潜藏在生命能量深处的某种黑暗。
天光从通道入口处渗入，带着翡翠森林特有的草木气息。但在这清新的空气中，凌湮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腐败气味。
黎明将至，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