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圣所的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地脉通道中的混乱彻底隔绝。凌湮站在石阶上，翡翠森林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腐朽与生机诡异交织的味道。参天古木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布满腐殖质的地面上形成摇曳的光斑。
“这里的混沌污染比预想的更严重。”莉亚娜蹲下身，指尖轻触一株扭曲的灌木。叶片在她接触的瞬间迅速变黑枯萎，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炎烬的巨斧刃面映出周围诡异的景象：“树木在呼吸。”他说的没错，那些粗壮的树干表面规律地起伏着，如同沉睡巨兽的胸腔。更令人不安的是，所有植物的颜色都过于鲜艳，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催发出生命力，却又在同时腐烂。
凌湮将背负架调整到更舒适的位置，凌曦在生命池中短暂的浸泡让她的呼吸平稳了些，但业丝瞳依然紧闭。“空气中有毒素，用生命能量过滤。”他提醒道，当下之钥的力量在金银异瞳中流转，将周围空间的异常节点逐一标记。
莉亚娜挥手布下一层翠绿的光晕，笼罩住小队成员。光晕与空气中的混沌微粒接触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水滴落在烧红的铁块上。
他们沿着德鲁伊石阶向下，踏入森林的领域。脚下的腐殖质软得反常，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血肉上。四周寂静得可怕，没有鸟鸣，没有虫嘶，只有植物规律性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液体滴落声。
前行不到半里，森林的景象开始急剧变化。树木的形态越发扭曲，枝干如同痉挛的手指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树皮表面浮现出类似血管的纹路，其中流动着暗红色的光芒。一些树干上长出了类似眼睛的树瘤，随着小队移动而缓缓转动。
“它们在监视我们。”炎烬低声道，巨斧已握在手中。他的混沌感知如蛛网般扩散，突然指向左前方，“那边有东西在集结。”
凌湮点头，他也感知到了那些隐藏在扭曲植被后的存在。但与往常混沌造物的疯狂不同，这些生物散发出一种近乎纪律性的气息。“它们在守护某个区域，不是盲目攻击。”
话音刚落，第一波攻击已然来临。三只形态特异的混沌造物从树冠跃下——它们有着类似猿猴的敏捷身躯，但背部生长着腐败的蕈类，爪刃上滴落着腐蚀性粘液。攻击角度刁钻，完全封死了闪避的空间。
“左侧交给我。”炎烬踏步前冲，巨斧带着赤红的轨迹劈向最先落地的造物。斧刃与爪刃碰撞，爆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令人惊讶的是，造物并未被一击劈碎，而是借力后翻，与其他两只形成三角阵型。
凌湮的逝川枪无声刺出，枪尖点向右侧造物的咽喉。就在即将命中的瞬间，造物突然扭曲身体，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躲开了致命一击。枪尖只划破了它肩部的甲壳，暗紫色的血液喷溅而出，落在周围的植物上，立刻引发更剧烈的异变。
“它们在学习我们的战斗方式。”凌湮沉声道，金银异瞳中闪过一丝警惕。这些造物的战斗智慧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混沌生物。
莉亚娜的生命能量如鞭子般抽打在第三只造物身上，翠绿光芒与混沌能量激烈冲突，发出如同冷水入热油的爆响。造物发出痛苦的嘶嚎，但很快又有更多同类从森林深处涌出。
“不能恋战，它们在拖延时间。”凌湮环顾四周，发现更多造物正在形成包围圈。透过当下之钥，他看到了这些生物之间的能量连接——它们共享着一个指挥网络。
炎烬怒吼一声，巨斧猛然砸向地面。混沌湮灭之力如涟漪般扩散，将最近的三只造物震得东倒西歪。“跟我来！”他率先冲向包围圈的薄弱处，赤发在昏暗的光线中如指引的火焰。
小队紧随其后，在扭曲的林木间穿梭。身后的造物紧追不舍，但它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像牧羊犬般驱赶着他们向某个特定方向移动。
“它们在引导我们去某个地方。”莉亚娜喘息着说，连续使用生命能量净化空气中的毒素让她脸色苍白。
凌湮也察觉到了这个趋势。透过当下之钥，他能看到前方的因果线异常密集，仿佛所有的可能性都汇聚向同一个终点。“小心陷阱。”
他们穿过一片长满巨型蕈类的区域，那些伞盖大如车轮的蘑菇散发着诱人的荧光，孢子在空中如星辰般闪烁。美丽，却致命——莉亚娜警告那些孢子含有强烈的致幻成分，一旦吸入就会永远迷失在幻觉中。
炎烬挥斧劈开挡路的蕈茎，乳白色的汁液溅出，立刻将地面腐蚀出深深的坑洞。“这见鬼的地方连蘑菇都带攻击性。”
突然，凌湮举手示意停止。前方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空地——没有树木，没有灌木，只有一片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刻满了与混沌造物甲壳上相似的符文，中央放置着一块散发着腐败金光的晶体，与他们在地脉通道中见到的那个如出一辙。
“腐败的黄金...”凌湮低语，想起妹妹的预知碎片。晶体中流转的暗色能量让他感到本能的反感。
围绕晶体，十二只形态各异的混沌造物静静伫立，如同举行某种黑暗仪式的祭司。它们没有立即攻击，而是同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理智的凶光。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们的意识中响起，那是引导者特有的扭曲语调：“欢迎来到转化之间，钥匙持有者。见证生命如何升华为更完美的形态。”
空地边缘的树木突然剧烈蠕动，树皮裂开，露出内部血肉般的组织。几只森林生物——鹿、野猪、甚至一只巨熊——被扭曲的藤蔓缠绕着拖向黑色岩石。当它们的身体接触岩石表面的瞬间，凄厉的惨叫划破森林的寂静。
腐败金光大盛，笼罩住那些挣扎的生物。在光芒中，它们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毛脱落，骨骼重组，最终化为与周围造物相似的混沌生物。整个过程迅速而残忍，完成后，新生的造物安静地站到仪式圈外围，眼中最后一丝生命光彩彻底熄灭。
“它们在转化本地生物。”莉亚娜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玷污生命的本质...”
引导者的低语再次响起：“玷污？不，这是在赐予它们永恒。脆弱的生命形态注定消亡，唯有融入混沌，才能获得不朽。”
凌湮感到背负架中的凌曦开始不安地扭动，业丝瞳在眼皮下剧烈转动，仿佛在对抗着什么。“他在试图污染我们的意识。”凌湮警告同伴，当下之钥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形成一道抵御精神侵袭的屏障。
炎烬的赤发无风自动，混沌感知捕捉到了仪式场的能量流动。“那个晶体是核心，毁掉它就能打断这个仪式。”
但就在他们准备行动时，四周的景象再次变化。黑色岩石上的符文亮起刺目的红光，整个空地被一道无形的力场笼罩。凌湮感到时空结构被强行固化，连当下之钥都难以撼动。
“没用的，小钥匙。”引导者的声音带着嘲弄，“这里是现实锚点生效的区域，我定义了此处的规则。”
十二只祭司造物同时抬起手臂，暗红色的能量在它们之间流转，形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图案。图案中央，空间开始扭曲，一个熟悉的暗红身影缓缓浮现——正是他们在地脉通道中遭遇的那个融合怪物。
“看来我们被算计了。”炎烬啐了一口，巨斧横在身前，赤发如火焰般燃烧起来，“正好，刚才的架还没打完。”
怪物的多个嘴巴同时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利齿：“这一次，没有逃生通道了，钥匙持有者。”
凌湮轻轻放下背负架，示意莉亚娜保护凌曦。逝川枪在手中嗡鸣，金银双色的时空能量如活物般缠绕枪身。“不需要逃生。”他的金银异瞳锁定怪物中央的腐败晶体，“这次我们会彻底终结这个噩梦。”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暗红能量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被能量触及的植物瞬间异变，藤蔓如毒蛇般扬起尖端，树木的枝干化作利刺，整个森林仿佛都活了过来，成为他们的敌人。
第一波攻击来自地面。无数根须破土而出，缠绕向他们的脚踝。莉亚娜迅速撒出生命种子，催生出散发着净化光芒的荧光植物，与那些被污染的根须激烈对抗。
炎烬迎向融合怪物，巨斧与怪物的利爪碰撞出刺目的火花。每一次交锋，混沌湮灭之力都与暗红能量激烈冲突，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树木拦腰震断。
凌湮的逝川枪划出精妙的轨迹，破虚·时痕的空间撕裂效果在固化的时空中艰难地开辟出裂缝。枪尖点向怪物胸口的晶体，但在距离数寸处再次被无形屏障阻挡。
“我说过，没用的。”引导者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从容，“现实锚点已经锁定，任何攻击都无法触及核心。”
凌湮不答，金银异瞳中流转着复杂的光芒。他正在分析屏障的结构，寻找其中的薄弱点。当下之钥赋予他看见时空本质的能力，而任何防御都不可能完美无缺。
“莉亚娜，十秒后向晶体右侧三尺处释放最大功率的生命冲击！”他突然大喊，同时逝川枪改变轨迹，不再直刺晶体，而是划向怪物左侧的空处。
莉亚娜虽不解其意，但仍毫不犹豫地开始凝聚生命能量。翠绿的光芒在她手中汇聚，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
炎烬会意，巨斧猛然劈向怪物的下肢，迫使它移动位置。就在怪物重心偏移的瞬间，凌湮的枪尖点中了虚空中的某个点——那是屏障因怪物移动而产生的短暂波动点。
“现在！”
生命能量的洪流奔涌而出，直射向凌湮指示的位置。与此同时，逝川枪上的时空能量达到顶峰，金银双色光芒交缠如龙。
屏障在内外夹击下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怪物发出惊怒的咆哮，试图重组防御，但为时已晚。炎烬的巨斧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带着全部的混沌湮灭之力，狠狠劈中了那块腐败的黄金晶体。
刺耳的碎裂声回荡在空地上。晶体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腐败金光从裂缝中疯狂涌出。怪物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多个嘴巴同时发出不似生物的惨嚎。
“不！你们不可能...”引导者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但随着晶体的彻底破碎，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融合怪物的身躯如沙堡般崩塌，化为满地蠕动的肉块。周围的祭司造物纷纷倒地，眼中的红光迅速熄灭。黑色岩石上的符文暗淡下来，那道固化的时空力场也随之消散。
森林的异变开始逆转，那些狂暴的植物逐渐恢复平静，虽然扭曲的形态未有改变，但至少不再具有攻击性。
凌湮喘息着收回长枪，感到一阵虚脱。强行破解现实锚点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莉亚娜急忙上前检查凌曦的状况，发现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晶体破碎时，我感觉到森林某处传来了痛苦的共鸣。”炎烬皱眉望向森林深处，“那里有更大的东西。”
凌湮点头，他也感知到了那个存在——一个庞大、古老而愤怒的意识，正从长眠中苏醒。腐败晶体似乎不仅是转化仪式的核心，同时也是某种封印的关键。
莉亚娜在破碎的晶体残骸旁蹲下，指尖轻触那些仍在散发着余热的碎片。“这不是单纯的混沌造物...里面混杂着德鲁伊的封印术式。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利用古老的德鲁伊法术来强化混沌污染。”
她从随身行囊中取出古树卷轴，快速翻阅着。“根据记载，翡翠森林深处封印着‘生命守护者的愤怒’...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凌湮望向森林更深处，那里的树木更加高大、更加古老，也更加扭曲。透过当下之钥，他能看到无数因果线汇聚向那个方向，其中一条格外明亮的银线连接着背负架中的凌曦。
“无论那是什么，我们都要面对。”他将凌曦重新背起，调整好背负架的位置，“生命之钥一定就在那个方向。”
炎烬扛起巨斧，赤发在逐渐恢复正常的森林光线中如燃烧的火焰：“那就走吧，让那些杂碎见识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愤怒。”
他们离开这片刚刚经历恶战的空地，向着翡翠森林最深处进发。在他们身后，破碎的晶体残骸渐渐化为飞灰，其中一缕暗色能量却悄然渗入地下，向着森林中心流去。
森林重归寂静，但那是一种充满期待的寂静，仿佛整个翡翠森林都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救赎，或许是更彻底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