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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中国古代奇闻录 > 第10章 武毅留名——晚年反思与历史遗产(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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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武毅留名——晚年反思与历史遗产(全文完)

这场几乎致命的大病,如同一次灵魂上的淬火,让党进这块百炼精钢,质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的身体在郎中和时间的共同作用下,慢慢恢复了过来,但行事风格,却明显比以往收敛了许多。那股无所顾忌的莽撞之气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磨难沉淀下来的沉稳。他依旧治军严整,处理政务却更加宽和,对下属、对百姓,多了几分过去罕见的耐心。有人说,党节帅病了一场,倒像是换了个人。

开宝元年(968年),或许是因为他在颍州镇守有功,也或许是因为朝廷仍需他这样的宿将威名来稳定南方边境,党进被再度起用,出任忠武军节度使,移镇淮南。他在这个直面南唐旧地的战略要冲上,一守就是五年。这期间,他恩威并施,既巩固了边防,也较好地处理了与当地士民的关系,未闻有大的纰漏。此时的大宋,在赵匡胤的统治下,已日渐强盛,统一天下的步伐不断加快,而党进这样的老将,更像是一尊用来镇守的瑞兽,其象征意义或许已大于实际的军事需求。

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宋太宗赵光义在位期间,党进因年老体衰(或许也与那次大病留下的病根有关),上表请求致仕,获得了批准。他离开了权力中心,回到了他经营多年、更为熟悉的颍州养老。在这里,他远离了朝堂的纷争和边境的烽烟,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旧日部将时常前来探望,带来各地的酒肉礼物,堆满门庭。他与儿孙辈享受天伦之乐,偶尔也会在亲兵的搀扶下,到城头走一走,看看他曾经守护的这片土地。

回首一生,从朔州马邑的边塞少年,到杜重威府中的卑微仆役,再到军中小卒、后周骁将、宋初禁军统帅、地方节度使……这一路走来,充满了杀戮、机遇、选择与侥幸。他一生杀人如麻,战场上从不手软,那条院中之蛇,在他眼中恐怕也与阵前之敌无异。但那次重病,却让他对“杀伐”二字,有了一种不同于战场感受的体会。他或许依然认为战场上你死我活是天经地义,但对于战场之外的生灵,对于那冥冥之中可能存在的因果,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全然不屑。这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感悟,混杂着对生命的敬畏、对宿命的疑惧,以及他固有的务实精神。

关于他杀蛇致病的故事,早已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版本繁多,有的说他病中曾梦见一青衣人前来索命,怒斥他无端害其性命;有的说他的老部下心忧其病,特意去城隍庙为他烧香祷告,许下大愿;更有文人士大夫借此发挥,将此事引申为劝世寓言,告诫世人须对天地万物存有敬畏之心,不可恃强凌弱,不可滥杀无辜。这些传说,恰恰反映了宋代社会风气从五代尚武向崇文嬗变过程中,主流价值观对前代武人行事风格的反思与规训。

然而,当有人当面问及党进对此事的看法时,已经垂垂老矣的他,沉默片刻,最终只是用那依旧带着浓重边塞口音、却不再洪亮的嗓音说道:“见到蛇,便打了;吃了,生病了。很平常的事,何须附会许多。” 至始至终,他依然保持着那份属于武人的、近乎固执的务实。他承认事件本身的因果(吃蛇导致生病),却拒绝将其上升到神秘主义或道德批判的高度。这份坦诚,反而显露出一种别样的真实。

雍熙元年(984年)秋天,五十二岁的党进在颍州家中潼然长逝。朝廷闻讯,追赠其为“武毅”,这个谥号精准地概括了他一生勇猛刚健、战功卓着的特点。葬礼办得极为隆重,昔日部下、同僚从四方赶来,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哭声震动郊野。国家以应有的礼仪,厚葬了这位为宋初稳定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

党进的故事,是一个典型的乱世英豪的剧本。他凭借个人的勇武、一定的时运和对时代脉搏的把握,从社会最底层攀爬至权力高层,实现了那个时代许多武人的梦想。他的存在,是宋初历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他的杀蛇事件及其后续,却如同一面多棱镜,折射出更多的内涵:个人强悍与生命脆弱的对比,武人价值观与文人价值观的冲突,人类对自然力量的未知与敬畏。他的一生,轰轰烈烈,最终归于黄土;而关于他的传说,尤其是那桩蛇患,却在历史的记忆中被不断演绎,成为后人解读那个时代、思考人与自然关系的一个独特注脚。再厉害的人,对天地万物,或许都该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的三分敬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