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暴雨洗刷过后的清河县,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却压不住一股肃杀的铁腥气。
县衙前的文化广场,此刻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男女老少,商户农夫,甚至附近工坊的匠人墨侠,都闻讯涌来。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疑、愤怒、期盼,死死盯着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
高台之上,周平安端坐正中。
他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嘴唇也少了几分血色,但那双星目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星,锐利、冰冷,蕴含着威严与杀伐之气。
一身墨色县令官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如出鞘利剑。
那柄陨铁所铸、暗蕴星芒的“七星”尚方宝剑,并未出鞘,只是静静横置于他膝前,剑鞘上流淌的幽光,便足以震慑全场!
他身旁两侧,肃立着铁牛、张虎、赵猛等特战营军官,个个甲胄森然,眼神如刀。
更有一队墨家子弟,身着深色劲装,守在高台四周,气息沉凝如山。
“带人犯!”
周平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广场的嘈杂,如同惊蛰的第一声雷鸣,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随着他一声令下,县衙大门轰然洞开!
铁链拖地的沉重摩擦声,伴随着压抑的哭嚎和绝望的咒骂,由远及近!
一队队身披重枷、脚戴镣铐的囚徒,被如狼似虎的特战营士兵押解着,踉跄走向广场中央!
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骚动和愤怒的浪潮!
“是王扒皮!这个狗东西!仗着他姐夫是柳相门生,强占我家三亩水田!”
“还有那个李麻子!勾结倭寇销赃的就是他!我亲眼看见他家后院藏着倭刀!”
“钱师爷的侄子!就是他!逼得我爹交不起苛捐杂税,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口!”
“张巡检!倭寇上岸那晚,就是他故意调开了巡防的兵丁!”
咒骂声、哭诉声、控诉声如同汹涌的海啸,几乎要将高台淹没!
被押解的囚犯中,有昔日趾高气扬的乡绅恶霸,有盘踞衙门的胥吏酷吏,有鱼肉乡里的巡检兵痞,甚至还有几个伪装成商贾、却早已被国安部锁定的柳党暗桩!
一张张曾经或跋扈、或谄媚、或阴险的脸,此刻只剩下绝望的灰败和恐惧的扭曲。
“肃静!”
铁牛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瞬间压下了鼎沸的人声。
广场上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囚犯们镣铐的碰撞声。
周平安缓缓起身,走到高台边缘。
他目光如冷电,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麻木、或悲愤、或期盼的百姓面孔,最终定格在那群面如死灰的囚徒身上。
“清河县的父老乡亲们!”
周平安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清晰而沉凝。
“今日在此,非为私怨!乃为公审!审的是这些盘踞清河、吸食民脂民膏、勾结倭寇、残害乡邻的国之蛀虫!柳党余孽!”
他猛地一挥手!
身后,一幅巨大的布告被两名士兵高高展开!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职务、罪行!
正是周平安凭借国安部赵诚深入挖掘、结合倭寇口供、以及从柳明辉处顺藤摸瓜得到的柳党在清河县的完整名单及罪证!
“看清楚了!”
周平安指着布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力:
“王德贵!原县衙仓吏!借征粮之机,私加斗斛,盘剥百姓,中饱私囊!更与倭寇勾结,为其销赃掠来的金银细软!罪证确凿!”
“李茂才!乡绅!强占民田百亩,逼死人命三条!暗中为倭寇提供上岸据点及粮草补给!其庄园地窖,搜出倭刀十二柄,赃银三千两!”
“钱如海!原县衙刑名师爷之子!罗织罪名,构陷良善,敲诈勒索无算!更利用职务之便,向柳相传递清河新政机密,阻挠改革!”
“张彪!原巡检司副巡检!玩忽职守,放纵倭寇!倭寇黑石滩登陆之夜,其部巡防路线被刻意调离!事后更收受倭寇贿赂,为其掩饰行踪!”
“……”
一桩桩,一件件!
盘剥勒索、草菅人命、勾结外寇、刺探机密。
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周平安的声音如同重锤,将他们的罪行赤裸裸地曝晒在青天白日之下!
每念出一个名字,每揭露一项罪行,台下百姓的怒火便炽烈一分!
囚犯中便有人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尔等!”
周平安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冰冷刺骨。
“食我大夏之禄,受百姓供养!不思报国护民,反行此禽兽不如、祸国殃民之举!勾结倭寇,残害同胞!盘剥乡里,敲骨吸髓!此等行径,天理难容!国法难容!百姓难容!”
“依《大夏律》!通敌叛国者,斩!残害百姓、罪大恶极者,斩!贪墨盘剥、数额巨大者,斩!”
三个“斩”字,如同三记丧钟,狠狠敲在每一个囚犯的心头!
“然!”
周平安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台下激愤的百姓。
“陛下仁德,念及尔等或有胁从。本官奉旨肃清柳党,亦非一味嗜杀!今日公审,便是给尔等一个机会!也是给清河百姓一个交代!”
他猛地一指高台一侧的空地。
那里,不知何时已竖起数根粗大的、一丈多高的漆黑木桩!
木桩顶端并非尖锐,而是被墨家工匠用机关巧妙改造,镶嵌了沉重的铁环和锁链!
更令人心惊的是,木桩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尖锐如狼牙的细小铁刺!
在烈日下闪烁着森冷幽光!
这正是墨家按周平安要求特制的——耻辱柱!
“主谋者!罪无可赦!”
周平安的声音如同雷霆宣判。
“王德贵!李茂才!钱如海!张彪!……押上来!”
被点到名字的七八个核心主谋,如同待宰的猪羊,被特战营士兵粗暴地拖拽到耻辱柱前!
“不!周平安!你不能杀我!我是柳相的人!”
“饶命啊周大人!我愿献出全部家产!”
“狗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绝望的哭嚎、疯狂的咒骂、卑微的乞求交织在一起。
周平安面沉如水,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缓缓抬手。
“钉!”
一声令下!
早已准备好的特战营士兵,手持特制的、带着倒刺的粗大铁钉和沉重的铁锤!
“噗嗤!噗嗤!噗嗤!”
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伴随着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响起!
士兵们动作迅猛而精准!
并非钉穿要害,而是极其残忍地将铁钉狠狠钉入这些主谋的手掌、脚踝!
锋利的倒刺瞬间撕裂皮肉,牢牢卡在骨缝之中!
然后将他们如同破麻袋般拖拽着,强行按在耻辱柱上!
早已准备好的精钢铁链,穿过他们被钉穿的手脚,再锁死在木桩顶端的铁环上!
铁链绷紧,将他们的身体死死固定在布满狼牙铁刺的木桩表面!
“啊——!!!”
更加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爆发!
那些尖锐的铁刺深深扎入他们的后背、臀部、大腿!
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漆黑的木桩!
烈日当空,无遮无挡!
铁刺入肉的剧痛,铁链锁骨的禁锢,烈日灼烤的煎熬,还有那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无数道饱含恨意与唾弃的目光…瞬间将他们拖入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曝晒三日!水米不进!”
周平安冰冷的声音,为这酷刑定下了最后的时限。
“让清河的天!让清河的地!让清河的父老乡亲!都看清楚!通敌卖国、残害百姓、盘剥乡里者,是何下场!这便是效太祖高皇帝惩贪肃奸之遗风!以儆效尤!”
“好——!!!”
“周青天!”
“杀得好!钉死这些狗贼!”
短暂的死寂后,广场上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与呐喊!
积压多年的怨恨、屈辱、愤怒,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彻底、最血腥的宣泄!
无数百姓热泪盈眶,跪倒在地,朝着高台之上的周平安叩拜!
周平安站在高台之上,墨袍在热风中微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耻辱柱上那几个在烈日下痛苦哀嚎、鲜血淋漓的身影,听着震耳欲聋的民声。
膝前的七星剑,在烈日下流淌着幽冷的星芒。
雷霆犁庭,扫尽污秽。
清河的天,从此要变了。
而在遥远的帝都天牢深处,阴暗潮湿的诏狱最底层。
披头散发、浑身恶臭的柳明辉蜷缩在冰冷的稻草上。
他早已没了往日的纨绔风流,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当狱卒将一份誊抄的清河公审简报和“耻辱柱”的简单描述,如同丢垃圾般扔进他的牢房时。
他只看了一眼,便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瘫软下去,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
他知道,自己连被钉上耻辱柱“享受”三日曝晒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只是一颗被无情抛弃、注定在阴暗角落腐烂发臭的弃子。
“父亲……你好狠……”
一声如同厉鬼般的呜咽,在死寂的牢房中幽幽响起,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悲凉。
相府深处,柳严听着心腹带回的消息,手中的名贵瓷盏“啪”地一声捏得粉碎!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脸颊剧烈抽搐着,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火焰!
“周!平!安!”
三个字,如同从九幽地狱中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