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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急促却不慌乱,鞋子碾过青石板的节奏稳得像鼓点——是老管家来了。

她慢悠悠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刚好落在脚步声的间隙里。

“吱呀”一声,偏厅的门被推开。老管家快步走进来,藏青色的褂子后背洇着片汗湿,显然是急着过来的。

可他脸上的褶皱里虽带着焦灼,眼神却稳得很,没有半分慌乱——能在解九身边待三十年,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佛爷,二爷。”老管家对着张启山和二月红作了个揖,腰弯得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没失了分寸

“前厅有人闹事,还望看在同为九门的面子上,给我解家主持个公道。”

这话里的门道深着呢。

先叫张启山,是因为他是九门之首,论辈分论威望,都该由他出头。

可紧跟着就带上二月红,显然是摸不准张启山的态度

解九生前跟张启山因“送葬”之事闹得极僵,谁也说不准这位佛爷会不会袖手旁观。

而二月红不同,他是解雨臣的师傅,今天来就是为了压阵,叫上他,等于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至于厅里的其他人,半截李、吴老狗、霍仙姑……老管家知道不叫也会跟着的。

张启山的拐杖在地上磕了磕,发出“笃”的一声。

他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解九终究是九门的人,若是连他的葬礼都镇不住,九门的脸面往哪儿搁?

“走。”他拄着拐杖站起身,动作虽慢,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二月红也跟着起身,墨色长衫的下摆轻轻扫过地面。

他看了眼身边的解雨臣,那孩子立刻挺直了小身板,紧紧跟了上去。

九门的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半截李的轮椅被推得“咕噜”响,霍仙姑踩着高跟鞋,鞋跟敲在地上像打暗号,吴老狗怀里的狗突然低吠了两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湄若也站起身,素色旗袍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走,看看热闹。”

白安和若水立刻跟上,三人像影子似的缀在人群后面,不显眼,却把前厅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刚踏进前厅,就听见个粗嘎的嗓门在嚷嚷,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让个八岁的娃娃当家?这传出去,岂不是让道上的人笑掉大牙,说我们九门没人了?”

说话的是个络腮胡大汉,穿着件黑绸短褂,胸口敞着。

他是解家的远房旁支,平时在长沙城外开个小赌场,靠着解家的名声混口饭吃,此刻却跳得最欢。

他身边还站着几个歪瓜裂枣,都是解家旁支的人,一个个眼神贪婪,盯着灵堂旁边那几个上了锁的木箱——谁都知道,那里面装着解九留下的账册和地契。

湄若往人群后缩了缩,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像个看戏的局外人。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在角落里停住了。

那里站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捏着个算命幡,看着像个混吃混喝的神棍。

可他的眼神却时不时往解雨臣身上瞟,带着股掩饰不住的担忧,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的不是怯懦,而是精明。

湄若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齐铁嘴。

这老狐狸倒是会藏,易容成这副模样,难怪九门的人没认出来。

他不躲着,偏要冒险来送解九最后一程,看来这两人的交情,比外人想的要深得多。

就在她分神这片刻,场中的风向又变了。

络腮胡子和解家旁几人,直接扑到棺材上哭嚎,他一边嚎哭,一边探头探脑地扫视着灵堂,眼神在棺木、供案和那些木匣之间打转,最后落在了年幼的解雨臣身上。

那目光像饿狼盯肉,贪婪得毫不掩饰。解家老管家上前一步,面色凝重:“九爷的葬礼有规矩,按辈分行礼,莫要喧哗。”

“规矩?”络腮胡子猛地收住哭腔,脖子一梗,“什么规矩?九哥走了,解家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抱着灵牌,这才是坏了九门的规矩!”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油锅,灵堂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几个穿着体面却神色不善的中年男人围了上来,都是解家的远房叔伯。

为首的是解九爷的堂弟解福安,人称“二爷爷”,他捋着山羊胡,故作痛心疾首地说:“老管家,猛子这话虽糙,但理不糙啊。

九哥一生精明,怎么偏偏让小花当家主,毛孩子一个,怎么撑得起解家这么大的家业?”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瘦脸男人附和道,“解家的盘口遍布长沙,还有那么多古董生意,让一个孩子当家,岂不是让人看九门的笑话?”

“依我看,”解福安话锋一转,眼神扫过在场的九门众人

“不如由我们几个叔伯暂且代管家业,等小花成年了,再把权力交还给他。

这样既对得起九哥的在天之灵,也能保住解家的根基,各位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灵堂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那些原本低声啜泣的旁支女眷们停止了哭泣,交头接耳起来:“是啊,二爷爷说得对,小花年纪太小了,哪懂这些?”

“要是解家败了,我们的月钱可就没着落了!”

还有些半大的孩子,被大人教唆着,凑到解雨臣身边,仰着小脸问:“小叔叔,爷爷留下的金算盘给谁呀?还有那些好看的玉器,能不能给我一个?”

解雨臣的手指紧紧攥着,指节泛白,却依旧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群人。

老管家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挡在解雨臣身前,声音沙哑却坚定:“二老爷,九爷生前早已立下遗嘱,指定小花为解家继承人,还有九门几位当家作证!

九爷尸骨未寒,你们就想着夺权,对得起九爷的栽培吗?”

“遗嘱?什么遗嘱?我们怎么没见过?”

解福安冷笑一声,“老管家,你莫不是想借着一个孩子,独吞解家的家产吧?”

“你胡说!”老管家气得脸红脖子粗,正要争辩,突然听到一声清越的冷哼,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压过了灵堂里的嘈杂。

“解二先生这话,未免太不把九门规矩放在眼里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月红穿着一身长衫,缓缓从偏厅走了出来。他头发梳得整齐,没有戴帽,面色凝重,眼角的皱纹因不悦而微微蹙起。

作为上三门的当家,又是解雨臣的师傅,他的出现让灵堂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那些叫嚣得最凶的人,下意识地收敛了气焰,不敢再大声喧哗。

二月红走到灵前,对着解九爷的遗像深深鞠了三躬,动作庄重肃穆。

起身时,他目光如炬,扫过解福安等人:“九爷的遗嘱,我见过,吴老狗见过,霍仙姑也见过。

小花虽是孩童,但天资聪颖,又得九爷真传,更有我红府撑腰,怎么就不能当解家的家主?”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今日是九爷的葬礼,不是你们争权夺利的戏台。

谁要是再敢在此地撒野,就是与我二月红为敌,与九门规矩为敌!”

解福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撑着反驳:“红二爷,这是我们解家的家事,您不便插手吧?”

“家事?”二月红冷笑,“九门同气连枝,解家的事,就是九门的事。小花是我徒弟,他的事,我自然要管。”

他侧身看向解雨臣,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小花,告诉他们,谁是解家的当家。”

解雨臣抬起头,小小的身躯站得笔直,声音虽稚嫩却异常坚定:“我。”一个字,掷地有声,回荡在寂静的灵堂里。

“黄毛小子,也敢口出狂言!”叫猛子的汉子不服气地嚷嚷,

“解家的家业,可不是靠一句话就能得来的!能者居之,我看你也不配!”

他说着,就要上前推搡解雨臣,却被一道黑影拦住。

是解九请来保护解雨臣的那人,不知何时站到了灵堂中央,他穿着干练的深色短打,面色冷峻,眼神里透着慑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