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林间雾气氤氲。沈渊靠树喘息,体内几近油尽灯枯,握着那卷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血书,感觉重若千钧。同心符传来的新信息——“山河社稷图”残片,如同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让刚刚因脱险而稍松的神经再次紧绷。
事情,远未结束。血书是铁证,但正如白衣人所言,朱无视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党羽遍布朝野宫廷,仅凭一卷来历有些“邪异”(源自魔教祭坛)的血书,能否真的扳倒一位权势熏天的铁胆神侯?皇帝是否会为了已苏醒的太子,冒着朝局动荡、甚至可能引发藩王(晋王)疑惧的风险,立刻对朱无视下手?
未必!
这“山河社稷图”残片,似乎是另一重关键,是能引动国运反噬、增加血书分量的重磅筹码!
“沈……沈大人……”芷荷怯生生的声音将沈渊从沉思中拉回。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许多,“我们……我们现在去哪里?”
沈渊看着她,这个宫女是太子遇刺案的重要人证,也必须保护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心中的纷乱,沉声道:“回京,入宫,面圣!”
必须尽快将血书呈递御前!无论朱无视有何后手,都必须抢在他前面!
然而,就在沈渊准备带着芷荷寻找路径返回京城时,林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马蹄声和一声熟悉的口哨!
是莫云轩留下的联络信号!
沈渊心中一振,立刻以特定节奏回应。
很快,莫云轩骑着一匹快马,还牵着一匹,从林间钻出。他看到沈渊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模样,以及旁边惊魂未定的芷荷,脸色顿时一变,翻身下马:“老大!你没事吧?红叶庄那边动静太大了,东厂和护龙山庄的人打成了一锅粥,我接到信号就带人在外围接应,没想到……”
“我没事,皮外伤。”沈渊打断他,快速问道,“京城情况如何?宫里有何动静?”
莫云轩神色凝重地摇头:“情况不妙!就在一个时辰前,曹正淳突然以‘太子初醒,需绝对静养,严防宵小惊扰’为由,联合神侯麾下的御林军部分将领,加强了皇城及各宫门的守备,尤其是通向东宫的路径,几乎被完全封锁!没有曹正淳和神侯的共同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我们的人试图传递消息,都被拦了回来!”
宫门深锁!
沈渊的心猛地一沉!曹正淳和朱无视的反应好快!他们定然是得知了自己逃脱的消息,甚至可能猜测到自己手中掌握了关键证据,立刻联手封锁了宫禁!这是要将他拒之门外,争取时间销毁其他证据,统一口径,甚至……可能对太子不利!
“好快的动作!好狠的手段!”沈渊眼神冰寒。如此一来,他想直接面圣,难如登天!硬闯宫门,等同谋逆,正中对方下怀!
“老大,现在怎么办?这血书……”莫云轩看向沈渊紧紧握着的绢帛。
沈渊沉默片刻,脑中飞速运转。硬闯不行,常规递奏章的路子肯定也会被曹正淳截留。必须另辟蹊径!
他想到了一个人——皇太孙朱雄英!太子苏醒,他作为嫡长孙,定然能在东宫侍疾!或许,可以通过他将血书转呈给太子,再由太子出面,或许能打破封锁!
但如何将血书送到朱雄英手中?东宫如今被围得铁桶一般……
“云轩,”沈渊忽然问道,“袁先生那边,对‘山河社稷图’可有头绪?”
莫云轩愣了一下,没想到沈渊此时会问这个,但还是答道:“袁先生看了你留下的符号拓印,说那‘锁具’符号,与前朝皇室秘藏的一种机关锁颇为相似,而‘祭祀’符号,似乎与某种牵引龙脉地气的仪式有关。他猜测,那‘山河社稷图’残片,可能并非寻常图画,而是……一种能映射山河地脉气运的奇物,其残片或许就藏于某些与国运相关的龙脉节点或者前朝秘址之中。他提到了一个地方——‘天机阁’遗址。”
“天机阁?”沈渊眉头一挑,这不是他之前规划中第九卷要探寻自身穿越之谜的关键地点吗?竟然在此处出现了关联!
“是,据袁先生所言,‘天机阁’乃前朝司天监核心所在,掌观测星象、推演国运之责,极其神秘。其遗址就在京城西北方向的苍云山深处。阁中可能藏有关于‘山河社稷图’的线索,甚至……可能有残片存世。”
天机阁!苍云山!
沈渊眼中精光闪烁。一条路被堵死,另一条路却隐隐显现。血书要送,但这“山河社稷图”的线索,同样至关重要!或许,双管齐下,方能破局!
他迅速做出决断。
“云轩,你立刻动用我们所有的隐秘渠道,想办法将这份血书的抄本,以及红叶庄祭坛内的情况,散播出去!不需要细节,只要点明‘天尊’、‘祭祀’、‘窃取国运’、‘纯阳指力’这几个关键词,在士林、清流甚至江湖中制造舆论!同时,想办法联系上我们在宫里的人,看能否通过一些不起眼的渠道,比如给太孙送饮食、药材的太监,将血书原本或者关键信息递进去!目标,直指朱无视!”
他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舆论压力逼迫朱无视,同时寻找缝隙递送证据!
“那老大你呢?”莫云轩接过血书抄本(沈渊早已备好),急切问道。
“我去苍云山,天机阁!”沈渊语气斩钉截铁,“血书是‘匕首’,但这‘山河社稷图’可能是‘重锤’!必须在朱无视反应过来,派人封锁或摧毁天机阁遗址之前,找到线索甚至残片!”
他看向芷荷:“芷荷姑娘,你就跟着莫总旗,他会安排你到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
芷荷虽然害怕,但也知道此刻不能成为拖累,用力点了点头。
“老大,苍云山险峻,天机阁更是神秘莫测,你独自前去太危险了!我让清风……”莫云轩担忧道。
“不必!”沈渊摆手,“清风监视护龙山庄,不能动。京城这边更需要你们周旋。我自有分寸。而且……”他摸了摸怀中的同心符,“或许,还有‘朋友’会提供帮助。”
他指的是那神秘的白衣人。
事不宜迟,沈渊换乘莫云轩带来的马匹,将身上破损的飞鱼服换下,重新易容,化作一个普通的江湖客。他将血书原本小心藏好,与莫云轩、芷荷分别,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西北方向的苍云山,疾驰而去!
就在沈渊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大队的东厂番子和护龙山庄密探便封锁了西山脚下这片区域,进行拉网式搜索,自然是扑了个空。
而京城之内,一股暗流已然开始涌动。关于“天尊”邪教、祭祀窃运、以及那标志性的“纯阳指力”的种种传闻,开始在一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虽未指名道姓,但指向性已然明确,引得人心浮动,议论纷纷。
曹正淳和朱无视在各自府邸接到消息,皆是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沈渊动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刁钻!封锁宫门能阻止他面圣,却阻止不了流言的传播!
“废物!都是废物!”曹正淳在督主府内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玉如意,“给咱家查!是谁在散播谣言!还有,加派人手,盯死北镇抚司和所有与沈渊有关的人!一旦发现那宫女或者血书踪迹,格杀勿论!”
护龙山庄内,朱无视面色阴沉如水,站在窗前,望着皇宫方向。他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眼神深邃难测。
“沈渊……倒是小瞧了你。”他低声自语,“想用舆论逼宫?可惜,这大明天下,终究不是靠几句流言就能动摇的。”
他沉默片刻,对身后如同影子般的老太监吩咐道:“让我们的人也动起来,引导舆论,就说这是沈渊勾结前朝余孽,陷害忠良的毒计。另外……传信给‘天尊’,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沈渊,夺回血书,销毁所有证据。还有,苍云山那边……也不能让他得逞。”
“是,神侯。”老太监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朱无视眼中寒光一闪,沈渊必须死,那血书必须毁掉!至于“山河社稷图”……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东西,他志在必得!
一场围绕着血书与神秘图卷、波及朝堂与江湖的更大风暴,已然拉开序幕!
而此刻的沈渊,正单人独骑,冲破清晨的薄雾,义无反顾地奔向那隐藏着古老秘密的苍云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前往苍云山的路上,另一批人马,也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同一个目的地,悄然进发。他们的衣角,绣着一轮隐没在乌云后的残月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