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之上,天庭虽立,秩序初定,却仍有些许积年的妖孽魔物,不服管束,隐匿下界,兴风作浪。这一日,凌霄殿侧,司法天神府邸内,一位身着霓裳羽衣、容颜清丽绝伦却眉宇间自带一股凛然英气的女神,正凝神观看着一面昊天镜分镜。镜中景象翻滚,显示的并非洪荒大势,而是一条浑身缠绕着漆黑孽气、隐有血光浮现的妖龙,正狼狈逃窜,钻入下界云层之中。
此女正是当今天帝昊天之妹,瑶姬。她司掌部分天庭律令,协理缉拿触犯天条之辈,性情刚正,最见不得这些祸乱苍生之徒。
“黑魇妖龙!”瑶姬眸中寒光一闪,“竟敢吞噬生灵魂魄修炼邪法,触犯天条,还想逃往下界继续为祸?”
她不再犹豫,向昊天所在方向传去一道神念禀明事由,随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径直飞出南天门,循着那妖龙残留的孽气,直追而下。
仙凡壁垒森严,越界而下,瑶姬能感觉到自身磅礴的法力受到洪荒天地规则的些许压制,但抓捕一条重伤逃窜的妖龙,仍是绰绰有余。她穿越层层云霭,目光如电,锁定下方那片山峦起伏、大河奔流的地界——正是人族聚集的南瞻部洲某处。
那黑魇妖龙狡猾无比,深知在天庭追兵面前难以力敌,便一头扎入下方一片雾气氤氲的茂密山林,借助复杂地形和自身残留的隐匿神通,试图掩盖气息,躲过追捕。
瑶姬按下云头,落于山林边缘。她收敛了大部分仙光,只余周身淡淡清辉,以免惊世骇俗。但即便如此,她那不染尘埃的仙姿玉貌、清冷高贵的气质,依旧与这凡尘山林格格不入。
山林深处,妖气虽被刻意掩盖,但在瑶姬的感知中,仍如黑夜中的萤火般显眼。她莲步轻移,看似缓慢,实则缩地成寸,迅速深入。然而,这妖龙毕竟有些道行,垂死挣扎下,布下几处幻象与污秽陷阱,虽伤不到瑶姬,却也稍稍阻滞了她的脚步,让她心中更添几分薄怒。
就在她以仙法破开一团污浊瘴气,神识再次锁定前方不远处一个潜藏于寒潭深处的微弱妖气时,侧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朗的读书声。
“……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声音平和,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不疾不徐,仿佛蕴含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在这妖氛隐隐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瑶姬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但见林间空地处,依着一株古老的青松,搭建着一间简陋却不失雅致的茅屋。屋前,一名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袍的年轻男子,正手持一卷竹简,轻声诵读。他面容清俊,眉眼温润,周身并无丝毫法力波动,显然是一介凡人。然而,他坐在那里,神情专注,气息澄澈,仿佛与这山林、与这松风、与手中的书卷融为一体,自成一格宁静天地。
此人,正是隐居于此读书的杨天佑。
瑶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她久居天庭,见惯了仙神光辉、金碧辉煌,亦见多了妖魔的狰狞与诡诈,却很少见到如此纯粹、如此安宁的凡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如山涧清泉,透着一种未经世事打磨的真诚与智慧之光。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杨天佑也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望向了瑶姬这边。
四目相对的刹那,杨天佑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艳与愕然。眼前的女子,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绝色,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尊贵与清冷气质,仿佛不应存在于这凡尘山林。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放下书卷,站起身,对着瑶姬遥遥拱手一礼,态度不卑不亢,温声道:“这位……姑娘,可是在山中迷了路?此处山林深处偶有凶兽出没,不甚安全。”
他的声音一如方才读书时那般清朗平和,带着关切,却并无寻常凡人见到绝色或异象时的惊慌与谄媚。
瑶姬微微一愣。她追捕妖龙,煞气内敛,虽收敛仙光,但余威犹在,寻常生灵感应到都会本能避退,这凡人书生竟还敢出言询问?
她正欲开口,让其速速离去,以免被稍后的战斗波及,却猛地神色一凛!
“轰!”
前方那寒潭猛地炸开,水柱冲天!黑魇妖龙感知到瑶姬气机逼近,知道躲藏不住,竟主动冲出!它虽伤痕累累,但凶性不减,巨大的龙躯带起腥风,直接朝着瑶姬扑来,血盆大口张开,目标赫然也包括了离得不远的杨天佑——它竟想借此凡人性命牵制瑶姬!
“孽畜!敢尔!”
瑶姬凤目含煞,清斥一声,玉手一挥,一道凝练至极的仙光如匹练般射出,直斩妖龙头颅!
然而,那妖龙狡诈,扑击是假,真正目的是喷出一口本命龙息——漆黑的、带着腐蚀神魂与污浊法力的孽毒吐息,范围极大,将瑶姬和杨天佑都笼罩在内!
瑶姬自可凭护体仙光轻易抵挡,但她眼角余光瞥见那站在原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的书生,心中莫名一紧。这孽毒对凡人而言,沾之即死,魂飞魄散!
电光火石之间,瑶姬几乎是本能地,分出一道柔和却坚韧的仙力,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罩,瞬间将杨天佑护在其中。同时,她主攻的仙光匹练毫无阻碍地劈入了孽毒黑雾之中!
“嗷——!”
一声凄厉的龙嚎响起,黑血喷洒,妖龙遭受重创,庞大的身躯翻滚着砸落山林,压倒大片树木。
瑶姬无暇顾及妖龙是否毙命,第一时间看向光罩中的杨天佑。只见他站在光罩内,脸上虽有惊色,却并未失措,反而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感激、好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仙光护罩隔绝了外界的污秽与危险,也仿佛将两人与这混乱的战场隔成了两个世界。
山林间,风卷残云,妖龙垂死的哀鸣渐渐低沉。阳光透过被搅乱的枝叶缝隙,斑驳地洒落在瑶姬清冷的侧脸和杨天佑温润的面容上。
这一刻,仙凡之别,似乎在那双清澈的眼眸注视下,悄然模糊了一丝。
瑶姬看着光罩中安然无恙的书生,心中轻轻一动,一个念头无声泛起:
‘这凡人……倒是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