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是从江户街头潮湿的石板路开始的。
那年我十一岁,颧骨突出,四肢像被风吹细的芦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还有两颗刚出生就带有的尖牙,街坊们私下叫我“鬼之子”。没人知道这名字像针一样扎人,我只知道,家里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躺着我唯一的亲人——身患重病的父亲。他的肺像破了洞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喘息,枯瘦的手背上布满了青紫的血管,连握紧我的力气都在一点点消失。
“狛治,不用管我……”父亲总是在咳嗽间隙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是我拖累了你。”
我从不回应,只是攥紧拳头跑出家门。江户的街巷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富人的宅邸朱门紧闭,灯笼映着庭院里的繁花,而我们这些穷人,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药铺老板的脸比锅底还黑,每次我递上皱巴巴的铜钱,他都嫌恶地拨开我的手:“这点钱,连最差的草药都买不起。”
买不起,就只能另想办法。
我开始学着偷窃。第一次是在集市上,趁一个富商低头挑拣丝绸,我飞快地抽走了他腰间的钱袋。心脏像要跳出喉咙,我拼命奔跑,穿过拥挤的人群,听着身后传来的怒骂声,直到躲进河边的芦苇丛才敢停下。打开钱袋的那一刻,铜钱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我却突然想哭——这是我用尊严换来的,却是父亲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我像一只警惕的野猫,穿梭在江户的大街小巷,瞄准那些衣着光鲜的行人。为了不被抓住,我必须跑得更快、反应更敏捷,遇到反抗的人,就用拳头解决。我的拳头越来越硬,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额角的淤青、手臂的划伤,还有被追捕时摔倒留下的擦伤,这些都成了我的勋章。我知道,只有变强,才能拿到药;只有变强,才能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才能守住父亲。
可命运从不眷顾挣扎的人。那天我偷了一个武士的钱袋,却没能躲过他的随从。他们把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直到奉行所的人赶来,将我拖走。奉行所的刑房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我被按在刑架上,竹杖狠狠抽打在我的背上、腿上,每一下都像骨头碎裂般疼痛。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没人给父亲买药了。
一百大板下来,我浑身是血,后背的皮肤早已溃烂,连站都站不稳。奉行看着我,眼神复杂:“小小年纪不学好,下次再犯,就砍了你的手。”
我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一挪地走回家。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伤口,疼得我浑身发抖,可我心里只有一个盼头——快点见到父亲,把藏在怀里的药给他。可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时,我看到的却是悬挂在房梁上的身影。
父亲穿着他唯一一件干净的和服,身体早已冰冷僵硬。旁边放着一张纸条,是他用颤抖的手写下的:“狛治,莫再为贼,堂堂正正活下去。是父拖累了你,望你新生。”
那一刻,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以为只要我变强,只要我拼命赚钱买药,就能留住父亲。可我错了,我所谓的“变强”,在父亲的尊严面前,在这世道的不公面前,如此可笑。他宁愿死,也不愿用我偷窃来的钱续命,不愿看着我一步步走向深渊。我跪在父亲的尸体前,哭得撕心裂肺,喉咙里溢出的哭声像野兽的哀嚎。我恨自己的弱小,恨这世道的残酷,恨那些嘲笑我、追捕我的人,更恨我自己,没能守护好唯一的亲人。
邻居们帮忙安葬了父亲,我站在孤零零的坟前,手里攥着那张纸条,直到纸张被泪水浸透、揉碎。奉行所的人很快又来了,他们以偷窃罪将我流放,没收了父亲留下的一切。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被押上流放的路。
流放途中的日子比地狱更难熬。我衣衫褴褛,伤口发炎流脓,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沿途的人要么对我避之不及,要么肆意嘲笑、扔来石块。我把所有的愤怒和痛苦都压在心底,化作了拳头的力量。遇到拦路抢劫的匪徒,我赤手空拳地打倒他们;遇到对我恶语相向的人,我用拳头让他们闭嘴。我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眼里只剩下暴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人能再伤害我,强到能摧毁这一切不公。
十五岁那年,我在一片荒郊野岭打倒了七个前来挑衅的成年人。他们躺在地上哀嚎,而我站在血泊中,大口喘着气,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泥土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和服、背着柴刀的壮汉出现在我面前。他的眼神很明亮,看着我满身的伤痕和戾气,没有丝毫畏惧。
“你这小子,身手不错,就是心思走歪了。”壮汉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警惕地看着他,握紧了拳头。这些年,除了父亲,没有人对我有过好脸色,我不信这个陌生人会对我抱有善意。
“怎么?想打我?”壮汉咧嘴一笑,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来试试,让我看看你这一身蛮力,能不能碰到我一根手指头。”
我被他的挑衅激怒了,猛地冲了上去,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的面门。可就在拳头即将碰到他的瞬间,他身形一晃,轻易地避开了我的攻击,同时一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不服气,爬起来再次冲上去,可无论我用多快的速度、多狠的力道,都碰不到他分毫。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总能预判我的攻击,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落在我的破绽上。几个回合下来,我累得瘫倒在地,浑身是汗,伤口的疼痛让我几乎晕厥。
“知道为什么打不过我吗?”壮汉坐在我身边,递过来一个水囊,“你只有蛮力,没有章法,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你的心太乱,被仇恨和痛苦填满了,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强者。”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却接过了水囊。水的清凉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我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叫庆藏,是个素流武师,开了个道场。”他看着我,眼神温和,“你身上有习武的天赋,也有一颗渴望守护的心,只是被仇恨蒙蔽了。跟我走吧,我教你真正的武术,教你如何用力量守护重要的人,而不是用它来发泄愤怒。”
我沉默了很久。这些年,我一直像孤魂野鬼一样漂泊,没有家,没有归宿,内心只剩下无尽的黑暗。这个家伙的出现,像一束微光,照进了我早已麻木的心里。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对“变强”的执念,最终点了点头。
跟着庆藏回到他的素流道场时,我才发现,所谓的道场,不过是几间破旧的木屋和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樱花树,墙角有一口井。道场里没有其他门生,只有庆藏和他的女儿恋雪。
恋雪比我小三岁,身体很弱,总是咳嗽,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见到我的时候,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害怕我满身的伤痕和戾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递过来一块包扎伤口的布条。
她的声音很轻,像春风拂过湖面,让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恐惧和厌恶,从未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我。
庆藏告诉我,他的妻子因为不堪忍受贫困和照顾恋雪的重担,投水自尽了。现在他一个人照顾着恋雪,靠着上山砍柴、帮人做工维持生计,道场之所以没有门生,是因为隔壁的剑术道场一直找他麻烦,四处散播谣言,说他的武术是旁门左道,没人敢来拜师。
“你留下来吧,帮我照顾恋雪,我教你武术。”庆藏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身上有案底,有刺青,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在我这里,你不是罪人,只是一个有天赋的徒弟。”
我留了下来。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庆藏就教我素流武术的基本功。他的武术没有花哨的招式,讲究的是强身健体、守护他人,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沉稳。我学得很认真,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习武中。我知道,这是我洗心革面的机会,是我实现父亲遗愿、守护重要之人的机会。
白天,我陪着恋雪。她身体虚弱,不能出门,我就给她讲我流放途中的见闻,给她摘院子里的樱花,给她画她最喜欢的锦鲤。恋雪很懂事,总是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偶尔咳嗽几声,也会笑着说自己没事。她会教我读书写字,会在我练武受伤时,小心翼翼地给我包扎伤口,会在我情绪低落时,用温柔的话语安慰我。
“狛治先生,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武师的。”恋雪坐在窗边,看着我在院子里练武,眼神里满是崇拜,“等我身体好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烟火?我听说每年夏天,城里都会放很漂亮的烟火。”
我停下动作,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当然可以。等你病好了,我不仅带你去看烟火,还会一直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恋雪的脸颊泛起红晕,低下头,小声说:“嗯,我相信狛治先生。”
看着她温柔的笑容,我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我一定要变强,强到能守护好恋雪和师父,强到不会再失去任何重要之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武术进步很快,庆藏常常称赞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门生。恋雪的身体也渐渐好转,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咳嗽,脸色也红润了许多。我们的生活虽然清贫,却充满了温暖和希望,这是我从未有过的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隔壁的剑术道场一直觊觎庆藏的道场和土地,见我们的日子渐渐安稳,便又开始找麻烦。他们派门生在道场门口挑衅,辱骂我们是“罪人的道场”“没用的武师”。我几次想冲出去教训他们,都被庆藏拦住了。
“真正的强者,不是靠打架来证明自己的。”庆藏看着我,眼神严肃,“我们习武,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争斗。”
十八岁那年,恋雪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她能像正常女孩一样跑跳,能和我一起在院子里种花、喂锦鲤。那天晚上,庆藏把我和恋雪叫到他的房间,语重心长地说:“狛治,我老了,这个道场,以后就交给你了。恋雪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她。我把恋雪托付给你,你愿意娶她为妻,一辈子守护她吗?”
我愣住了,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从未想过,像我这样背负着罪人身分、满身刺青的人,能得到这样的认可,能拥有这样的幸福。我看着庆藏期盼的眼神,想起了恋雪温柔的笑容,想起了这些年他对我的教导和照顾,重重地点了点头:“师父,我愿意!我向您保证,我会一辈子守护恋雪,守护这个道场,用我的生命去保护我重要的人!”
庆藏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眶也湿润了。
几天后,我带着恋雪去了城里看烟火。那天的夜空格外明亮,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天上绽放,像一朵朵盛开的花,照亮了恋雪的脸庞。她仰着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狛治先生,烟火真漂亮。”恋雪挽着我的胳膊,声音里满是喜悦,“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么美的烟火。”
“以后每年,我都带你来。”我握紧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恋雪,我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成为你的依靠,一辈子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让你再生病,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恋雪看着我,眼眶泛红,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狛治先生。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烟火在夜空中不断绽放,照亮了我们紧握的双手,也照亮了我们充满希望的未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有的苦难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眼前的美好。
成婚前夜,我决定回江户给父亲扫墓,把这个喜讯告诉他。我来到父亲的坟前,坟上已经长满了杂草,我小心翼翼地把杂草拔掉,坐在坟前,轻声说:“父亲,我来看你了。我现在很好,遇到了一个好师父,还有一个我想守护一辈子的人。我要结婚了,我会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会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守护我的家人,不辜负你的期望。”
风轻轻吹过,仿佛是父亲的回应。我在坟前坐了很久,直到天黑才起身返回道场。一路上,我心情愉悦,想象着明天和恋雪结婚的场景,想象着未来的幸福生活。
可当我回到道场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如坠冰窟。
道场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一片狼藉,樱花树被砍倒了,木桩被打碎了,井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房间里,庆藏和恋雪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早已没有了呼吸。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还残留着痛苦和不甘。
邻居告诉我,是隔壁的剑术道场。他们不甘心输给我们,趁我不在,在井水里下了毒。庆藏和恋雪喝了有毒的水,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我冲到庆藏和恋雪的身边,抱起恋雪冰冷的身体,她的手还保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笑容,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又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人。我发誓要守护的人,我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还是因为我的弱小而死去。我所谓的“变强”,在这些卑鄙小人的阴谋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仇恨像野草一样在我心中疯狂生长,吞噬了所有的理智和温柔。我缓缓站起身,身上的戾气如同实质般散发出来,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杀意。我没有说话,一步步朝着隔壁的剑术道场走去。
那天晚上,月光惨淡,照亮了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我冲进剑术道场,里面的人正在庆祝,他们以为自己的阴谋得逞了,以为能霸占我们的道场和土地。他们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想要逃跑,想要反抗。
可他们怎么会是我的对手?我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用师父教我的素流武术,用我这些年苦练的力量。我的拳头砸断了他们的骨头,我的脚踢碎了他们的内脏,鲜血溅满了我的衣服,染红了道场的地面。我听不到他们的哀嚎,看不到他们的恐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为师父报仇,为恋雪报仇!
六十七人,整整六十七人。我赤手空拳,把他们一个个打倒在地,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道场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连月光都被染成了红色。
我站在血泊中,大口喘着气,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和汗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地上。可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和绝望。仇报了,可师父和恋雪再也回不来了。我守护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我走出剑术道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夜色中。江户的街头寂静无声,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我像一个孤魂野鬼,没有家,没有归宿,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我曾经的执念是变强,是守护,可现在,我变强了,却依旧什么都守护不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脸色苍白,眼神冰冷,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他看着我满身的鲜血和戾气,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有趣的人类。”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魔力,“明明只是个凡人,却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和执念。你憎恨这个世界吗?憎恨自己的弱小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
“我可以给你力量。”男人一步步走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诱惑,“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永恒的生命,让你再也不会因为弱小而失去重要的人,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摧毁一切你憎恨的东西。”
我愣住了。超越极限的力量?永恒的生命?这正是我一直以来渴望的东西。如果我有这样的力量,师父和恋雪就不会死,如果我有这样的力量,就不会再经历失去的痛苦。
“你想要什么?”我沙哑地问道。
“很简单。”男人笑了,“成为我的部下,成为鬼,为我效力。”
鬼?我不在乎。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只要能得到足够强的力量,只要能不再感受到痛苦,就算变成鬼,又有什么关系?
我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男人伸出手,指尖划破我的皮肤,一股冰冷的液体流入我的体内。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的骨骼在碎裂,我的肌肉在重组,我的意识在模糊。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尖牙变得更长,指甲变得锋利,身上的刺青开始扩散,蔓延到全身。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想起了父亲的遗书,想起了庆藏的教导,想起了恋雪温柔的笑容,想起了那晚绚烂的烟火。这些记忆像碎片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然后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曾经的痛苦和幸福。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变强,变得更强,强到极致,强到没有人能再让我失去任何东西。
男人看着我变化后的模样,满意地笑了:“从今天起,你就叫猗窝座。”
猗窝座。
我重复着这个名字,感觉陌生又熟悉。我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执念。我不再是那个为了守护父亲而偷窃的少年狛治,不再是那个为了守护恋雪而习武的青年狛治。我是猗窝座,是追求绝对力量的鬼。
可我并不知道,有些记忆,有些情感,早已刻入了灵魂深处。我不杀女人,因为某个模糊的身影在我心底留下了温柔的烙印;我的招式名,都源自那年夏天绚烂的烟火;我的术式展开,复刻着某个女孩发间的装饰。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一切,以为力量能填补内心的空洞。可直到几百年后,在那场与鬼杀队的决战中,当那把日轮刀斩断我的头颅,当那些被封印的记忆汹涌而出,我才明白,我穷尽一生追求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能守护住那几个重要的人,不过是能和恋雪一起,再看一次那年夏天的烟火。
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恋雪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温柔地看着我,我才彻底醒悟。我用破坏杀摧毁了自己的身体,拒绝了无惨的再生指令。这一次,我不是为了力量,而是为了赎罪,为了回到那个名为狛治的时光里,回到那个有父亲、有师父、有恋雪的人间。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年的烟火,看到了恋雪温柔的笑容,听到了她轻声说:“狛治先生,我等你很久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不会再让她离开。
再见了,猗窝座。
之后,我会是狛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