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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场雪下得邪乎,才半晌工夫就没了膝盖。曹云飞从护林队回来,棉帽檐上结满了冰溜子。

今年雪大,他跺着脚上的雪,山里头动物该难熬了。

管彤彤递过碗姜汤:刚王婶来说,她家丢了两只鸡,怕是黄皮子叼的。

夜里,狼嚎声比往常近了许多。黑云在狗窝里不安地走动,五只猎犬也跟着低吠。曹云飞披衣起来,看见远处山梁上晃动着绿莹莹的光点。

狼群下山了。他心头一沉。

果然,第二天屯里就炸了锅。赵会计家的猪圈被掏了个窟窿,半大的猪崽被拖走两只;老张家晾的鱼干少了一篓;连公社粮囤都发现了狼脚印。

这可咋整?村民围在曹家门口,云飞你得想个法子!

曹云飞蹲在门槛上卷烟:硬打不是办法,狼记仇。

那咋办?王婶急得直拍腿,眼看要过年了!

曹云飞吐出个烟圈:得抓头狼。

当夜,他在屯子外围设了套子。不是要命的铁夹,是用藤蔓编的活扣,专套狼腿。又宰了只病羊当诱饵,羊肉里掺了曼陀罗籽——这玩意儿能让狼昏睡,却不伤性命。

后半夜,狗叫得厉害。曹云飞提灯去看,套子里果然困着匹大灰狼。这狼左耳缺了块,正是狼群的头狼!

对不住了老伙计,曹云飞用木叉按住狼脖子,得借你用用。

他给头狼喂了解药,又在它背上抹了特制的药水。这药水是用狼尿和草药熬的,能盖住人味,还能让其他狼认不出头领的气息。

天亮时,曹云飞牵着头狼在屯子外围转了一圈。每走几步,就用树枝在雪地上划拉几下,留下带着药水气味的记号。

这是干啥?靳从起好奇地问。

划地盘,曹云飞解释,狼闻见头狼的气味,就不敢越界了。

这法子真灵验。接连三天,屯里再没丢过东西。倒是有人在林子边发现几只冻僵的野兔,像是狼群送来的。

第四天夜里,曹云飞把头狼放了。临走向它作了个揖:山不转水转,往后互相照应。

说来也怪,打那以后狼群再没骚扰过屯子。倒是每逢月圆夜,总能听见山梁上传来长嚎,像是在跟黑云它们打招呼。

腊月二十三祭灶这天,曹家院里飘出糖瓜的甜香。管彤彤正在熬关东糖,青山秀水围着锅台转,口水把前襟都打湿了。

娘!快看!秀水突然指着院墙。

墙头上蹲着只大灰狼,嘴里叼着只肥硕的狍子。见人出来也不怕,把狍子往院里一扔,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是那头耳缺的!曹云飞认出来。

李凤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是来报恩了!

狍子肉让全屯子过了个肥年。曹云飞把狍皮硝好了,送给王婶当褥子——她老伴有关节炎,最怕凉。

开春雪化时,曹云飞巡山发现个狼窝。母狼难产死了,剩下三只嗷嗷待哺的狼崽。他犹豫再三,还是把狼崽抱回了家。

你疯啦?管彤彤吓得脸发白,这玩意儿养不熟!

试试,曹云飞用羊奶喂狼崽,万物有灵。

说来也怪,黑云非但不排斥狼崽,还像对待亲生崽似的给它们舔毛。三只小狼在曹家长到半大,到底野性难驯,曹云飞就把它们放归了山林。

还会回来不?青山仰着小脸问。

曹云飞摸摸儿子脑袋,这儿是它们第二个家。

谷雨这天,曹云飞正在地里点豆子,忽听山上传来熟悉的狼嚎。抬头一看,那耳缺的头狼带着狼群站在山梁上,身边跟着三只半大的狼——正是他养过的那三只!

狼群在山上注视良久,最后长嚎三声,转身没入林海。靳从起抹了把汗:好家伙,这是来道别啊?

曹云飞望着远山没说话。他想起前世那个雪夜,若不是饿狼啃食了他的尸体,怕是开春都无人发现。这辈子能与狼群化敌为友,也算是了却一桩因果。

麦收时节,屯里来了个拍电影的剧组。导演听说狼群的故事,非要曹云飞带他们去找狼。

不行,曹云飞一口回绝,狼怕生。

导演掏出十张大团结就拍几个镜头!

钱最终没收,但曹云飞还是带他们进了山。狼群远远出现在镜头里,耳缺头狼似乎知道在拍它,还特意对着夕阳长嚎了一声。

电影在县里放映时,曹家全家都去看了。当狼群出现在银幕上时,青山秀水兴奋得直拍手:是咱家的狼!

这片子后来得了奖,曹云飞还得了个人与自然和谐模范的奖状。他把奖状和当年狩猎大赛的锦旗并排挂在墙上,旁边是全家福。

八月十五,巴特尔带着乌兰和刚满月的儿子来做客。蒙古汉子给曹云飞带来把马头琴,说是谢他教会自己与狼共舞。

你才厉害,曹云飞笑道,一箭能射下飞雕。

夜晚的篝火旁,巴特尔拉响马头琴,乌兰唱起悠扬的长调。歌声飘过山梁,远处传来狼群的应和,竟像在伴奏一般。

神了!靳从起喝得满脸通红,这要写成歌,准能上春晚!

秋深时,曹云飞在狼群常出没的地方立了块木牌,上用红漆写着:狼道,人莫入。过往的猎人都懂规矩,主动绕道而行。

第一场雪落下时,耳缺头狼又来了。这回它没带猎物,而是远远站在山梁上,望着曹家院子长嚎三声,这才转身离去。

它要走了,管大山抽着旱烟说,老狼预感到大限,会自己找个地方安静离开。

曹云飞没说话,只是朝着山梁作了三个揖。黑云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对着远方低声呜咽。

腊月里,曹云飞带着黑云巡山时,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耳缺头狼的尸体。狼尸完好无损,像是睡着了一般。他挖了个深坑把狼埋了,坟头插了根松树枝。

回家路上,遇见只独眼的老狼蹲在路中央。见了他也不躲,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林海中。

是新头狼,曹云飞对黑云说,来接班的。

除夕守岁,曹家照例摆了三桌酒席。酒过三巡,曹云飞取出那把马头琴,生涩地拉起了长调。琴声呜咽,像是在诉说一个关于狼、关于山、关于守护的故事。

管彤彤靠在他肩头,轻声说:等开春,咱在狼坟旁种棵松树吧。

曹云飞停下琴声,让青山秀水也去,告诉他们,这山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咱们的邻居。

夜深了,曹云飞躺在炕上,听着四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墙上的奖状和锦旗上。那些金灿灿的字迹,记录着一个普通猎户与狼群的特殊情谊。

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是新的头狼在巡视领地。曹云飞知道,这片山林的故事,还会一代代延续下去。而他和他的子孙,将是这些故事最忠实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