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大喇叭一早就开始广播：通知！通知！为庆祝丰收，明日举办第一届兴安岭狩猎大赛！项目有追踪、射箭、陷阱制作...
曹云飞正给黑云梳毛，闻言手上一顿。管彤彤抱着青林从屋里出来，小娃娃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抓狗尾巴。
想去？小媳妇一眼看穿丈夫的心思。
曹云飞挠挠头：倒是有点手痒...
去吧，管彤彤把儿子塞到他怀里，让青山秀水也见识见识她爹的本事。
正说着，院门被撞开。靳从起风风火火闯进来，脑门子上还沾着机油：曹哥！报名不？一等奖是自行车！
就你急，小芳挺着肚子跟在后面，云飞哥还用你催？
曹云飞把青林举高高：去！为啥不去？
第二天天没亮，曹家就热闹起来。管彤彤翻出压箱底的新衣裳——一件靛蓝色的确良衬衫，领口还绣着暗纹。曹云飞则找出当年比赛得的护腕，仔细绑在手腕上。
爹，我也去！五岁的青山抱着曹云飞大腿不撒手。
还有我！四岁的秀水有样学样，拽住另一条裤腿。
最后变成全家出动。李凤英蒸了两笼粘豆包当干粮，曹有才特意请了假，连还在吃奶的青林和秀苗都被裹在小被子里带上了。
比赛场设在公社打谷场，已经围满了人。主席台上挂着红横幅，写着第一届兴安岭狩猎技能大赛。赵铁军穿着四个兜的干部服，正跟几个评委说话。
曹云飞！老远看见他们，赵铁军就招手，就等你了！
抽签分组时，曹云飞抽到了死亡之组——有蒙古族神箭手巴特尔，还有去年全省射击比赛亚军。最绝的是，独臂张和鹰眼刘这对老冤家也分在了一起。
好家伙，靳从起咂舌，这是神仙打架啊！
第一项比追踪。裁判牵来头母山羊，让它在地上来回走几圈，然后选手要根据蹄印判断年龄、体重和去向。
曹云飞蹲下身，手指轻轻描摹蹄印轮廓：三岁口，怀崽了，右后蹄有点瘸...
全对！裁判惊讶地宣布，连怀孕都看出来了？
第二项是射箭。靶子设在五十步外，不是普通的圆靶，而是用绳子吊着的山鸡模型，风一吹就晃悠。
巴特尔一马当先，三箭全中鸡脖子。轮到曹云飞时，突然刮起阵旋风，靶子晃得像喝醉了酒。
要不算了？裁判有点担心。
曹云飞微微一笑，张弓搭箭却不急着射。等风稍停的瞬间，的一箭离弦，正中山鸡眼睛！
神了！全场哗然。
最后一项最考验真功夫——现场制作陷阱。材料自选，但要能活捉猎物而不伤其性命。曹云飞选了桦树枝、藤蔓和几块燧石。
他这是要做啥？底下观众议论纷纷。
只见曹云飞手法娴熟地编了个笼子，然后在入口处装了精巧的触发机关。最绝的是，他用燧石做了个发声装置，风吹过会发出的鼠叫声。
妙啊！独臂张拍腿叫好，这玩意儿连狐狸都骗得过！
正比赛间，秀水突然指着远处喊：爹！看！
人群外围的草垛上，蹲着只火红的狐狸，正是曹云飞当年救过的那只！更神奇的是，它嘴里叼着个东西，见曹云飞看过来，就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一溜烟跑了。
靳从起跑去捡回来，是颗狼牙，用红绳穿着。
这是...裁判接过狼牙看了看，突然瞪大眼睛，可以做箭坠子啊！
曹云飞福至心灵，把狼牙系在箭尾。说来也怪，这箭射出去又稳又准，连最难的三连靶都轻松命中。
比赛结束，评分毫无悬念。曹云飞以绝对优势夺得第一，巴特尔第二，独臂张和鹰眼刘并列第三。
颁奖时，赵铁军推着辆崭新的自行车上台：曹云飞同志，恭喜！
在热烈的掌声中，曹云飞把自行车钥匙交给了管彤彤：媳妇，以后你骑车带孩子赶集！
小丫头羞得满脸通红，在众人起哄声中，被曹云飞抱上车后座，在打谷场绕了一圈。青山秀水追在后面跑，欢快的笑声传得老远。
回家的路上，靳从起酸溜溜地说：曹哥，明年我也参赛，非赢辆不可！
得了吧，小芳戳他脑门，你连兔子套都下不好！
路过一处山坳时，曹云飞突然停下脚步。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过去一看，是几块颜色奇特的石头，排列成个箭头形状，指向远处的林子。
这是...
山神爷给的记号！管大山突然说，老辈人讲，比赛夺冠的猎人会得到山神指点，找到宝贝。
顺着记号，他们在一棵老柞树下挖出了个陶罐，里面装满古铜钱，还有把青铜匕首。
发财了！靳从起眼睛瞪得像铜铃。
曹云飞却只取出匕首，剩下的原样埋好：这是先人的东西，咱们不能全拿走。
匕首造型古朴，刃口依然锋利。管大山仔细端详后说：像是鲜卑猎人的东西，少说一千五百年了。
回到家，曹云飞把匕首供在祖宗牌位前，上了三炷香。管彤彤不解地问：不留下？
留下匕首就够了，曹云飞轻声说，其他的福分，留给后来人。
这天夜里，曹云飞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个穿兽皮的古代猎人，教他一种失传的箭法。醒来时，他发现手里还攥着那颗狼牙，而窗台上，蹲着那只火狐狸。
谢了，曹云飞轻声说，有空常来。
狐狸似乎听懂了，点点头，跳进晨雾中消失不见。
转眼到了秋分，曹家院里堆满了金黄的玉米。管彤彤骑着新自行车从公社回来，车把上挂着块五花肉。
供销社来了批新布，她兴奋地说，给孩子们做冬衣正合适！
曹云飞正在教青山用弹弓打树叶，闻言笑道：再买点棉花，给你也做身新的。
我不急，小丫头蹲下来剥玉米，先紧着孩子们...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是赵铁军，手里拿着份文件：老曹，好事！县里要成立正规狩猎队，聘你当技术指导！
曹云飞接过文件一看，月工资六十八块五，还给配发制服和猎枪。
这...他犹豫地看向妻子。
去吧，管彤彤抿嘴一笑，我知道你放不下那片山。
就这样，曹云飞成了公家的人。第一天上任，他就带着队员们进了趟山，不仅教他们狩猎技巧，更传授取之有度的道理。
这片林子养活了咱们祖祖辈辈，他抚摸着粗糙的树皮说，咱得想着子孙后代。
傍晚回到家，曹云飞发现堂屋里多了个相框——是比赛那天照的，他站在领奖台上，胸前挂着大红花，身边是笑得灿烂的管彤彤和孩子们。
娘让公社照相馆放的，管彤彤轻声说，说让你记住，这家子都指着你呢...
曹云飞心头一热，搂住妻子的肩膀。窗外，夕阳把山峦染成金色，黑云带着五只猎犬在院子里嬉戏。这平凡却珍贵的日子，正是他重生以来最想守护的风景。
夜深了，曹云飞躺在炕上，听着四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管彤彤靠在他肩头，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
他轻轻起身，从箱底取出猎刀和那把青铜匕首，在月光下细细打磨。刀刃反射的寒光映在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现在的他，不只是一个猎人和护林员，更是传统技艺的传承者，这片山林的守护人。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又很快归于寂静。这绵延的群山，这广袤的森林，将永远守护着生活在这里的生灵，就像曹云飞守护着他的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