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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刚偏西,紫禁城的琉璃瓦还泛着昏黄的光,文华殿的门槛就被几双官靴踏得咚咚作响。

首辅周延儒走在最前,身后跟着礼部尚书温体仁和次辅何如宠。三人面色发灰,脚步急促,连平日里最讲究的仪态也顾不上了。

崇祯坐在御案后,手里捏着半块还没吃完的酥饼,见这阵仗,手一抖,酥饼掉在桌上,滚了两圈,碎了一地渣子。

“大凌河陷了?”皇帝的声音发飘,带着一股子透心凉的寒意。

他不等三人行礼,身子前倾,眼珠子死死盯着周延儒的嘴,生怕从那里面蹦出个“是”字。

周延儒咽了口唾沫,嗓音干涩:“回皇上,城……还没丢。”

崇祯刚松的那口气还没吐匀,周延儒的下一句就跟棒槌似的砸了下来:“但城外的三十三座堠台,尽数失守。皇太极用红衣大炮猛轰,城墙塌了多处。如今建奴四面合围,还在城外挖了三道长壕,锦州的粮道……断了。”

“援军呢?”崇祯拍着桌子,“朕不是让邱禾嘉督师去救吗?吴襄呢?宋伟呢?”

“败了。”

周延儒低下头,不敢看皇帝的脸:“邱禾嘉督率总兵吴襄、宋伟驰援,在长山与建奴遭遇。吴襄……吴襄怯战先逃,宋伟独木难支,两军在大凌河岸边被建奴骑兵冲散。吴襄部下折损游击、都司等三十三员将领,大军狼狈退回锦州。”

“废物!都是废物!”崇祯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炸裂,溅了温体仁一袍角,“平日里吹嘘关宁铁骑天下无双,真到了节骨眼上,跑得比兔子还快!朕养他们何用?!”

周延儒硬着头皮接着奏:“万幸,昌平总兵左良玉部及时赶到。此人在松山、杏山一带,趁建奴立足未稳,率部死战,硬是把皇太极南下的势头给挡住了。若非左良玉,锦州怕是也危矣。”

“左良玉?”崇祯眉头皱起,在脑子里搜刮着这个名字,“可是那个身材高大,昔日跟在袁崇焕身后进京勤王的辽东都司?”

“正是此人。”周延儒忙道,“他因战功累迁至昌平副将,确实是员猛将。”

崇祯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总算还有个能打的。不像孙承宗、朕早让兵部尚书熊明遇传话,大凌河不可守,若是守不住就撤。偏偏这帮人犯倔,非要在那个死地筑城。现在好了,肉包子打狗!”

他发了一通火,又问:“除了辽东这烂摊子,别的援军到了没?”

“登莱巡抚孙元化奏报,他已自海路运兵抵达耀州。另派部将孔有德、李九成率步骑,从陆路兼程赶往宁远。”

崇祯听到这两个名字,顿了顿:“孔有德?李九成?朕怎么听着耳生?”

何如宠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皇上,此二人原是毛文龙旧部。毛文龙死后,他们不服接任的总兵黄龙,便出走投奔了登州。孙元化爱惜人才,将他们收留,委以重任。”

话音刚落,一直没吭声的温体仁冷笑了一声。

“收留?我看是藏污纳垢吧。”温体仁瞥了何如宠一眼,语气阴阳怪气,“皇上,毛文龙骄横跋扈,他的手下能是什么良善之辈?那就是一群无主的野狗。孙元化竟敢把这些逃将收编,还给兵给粮,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何如宠急了,脖子上的青筋跳了两下:“温大人此言差矣!孙元化乃是徐光启大人的得意门生,曾任孙承宗的赞画,最通西学火器。他主张‘以辽人治辽事’,这些东江旧部熟悉辽东地形,又与建奴有血海深仇,正如猛虎在山,为何用不得?”

“猛虎?”温体仁嗤笑,“别是养虎为患就好。孙元化信那个什么洋教,整日里捣鼓红毛鬼的东西,我看他是被迷了心窍。”

“皇上!”何如宠不想跟温体仁扯皮,直接转向崇祯,“孙元化在登莱招募西学人才,教练新军,造西洋火炮,其实力不容小觑。如今辽东危急,正需此等利器!”

崇祯听得头大,摆摆手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行了,用人不疑。只要能杀奴,管他是谁的人。”崇祯揉了揉眉心,想起另一茬,“说到登莱,朕记得户部的折子里说,这几年加派的辽饷,大半都填进了登莱这个窟窿?”

“皇上圣明。”温体仁立马接茬,“有人上疏说,登莱设兵,纯属虚耗钱粮。这一年几十万两银子扔进去,连个响声都听不见,不如撤了,把银子省下来给九边。”

何如宠一听这话,急得差点跳脚:“皇上!登莱与山海关、东江,乃是海上犄角之势!若是撤了登莱,建奴便可肆无忌惮从水路骚扰京津!这万万不可啊!”

崇祯从那一堆奏折里翻出一本,扔给何如宠:“这是孙元化刚递上来的,要马价银二万两,说是筹建什么火器营,要配战马。”

两万两。

崇祯说这话的时候,牙根都在疼。

温体仁察言观色,立刻道:“外头都有人编排了,说孙元化这是‘拿着朝廷的银子,买洋人的废铜烂铁’。”

何如宠咬牙道:“皇上!徐光启大人曾言,火器乃未来战阵之王。陈阳在山西不也是靠火器起家?这钱不能省!”

提到陈阳,崇祯的表情变了变。

那个把皇太极打得满地找牙的陈阳,确实是靠火器。

“准了。”崇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心疼得直抽抽,“给孙元化拨银子。温体仁,你去拟旨,把那些乱嚼舌根的言官给朕骂回去。仗打成这样,还要在后头拆台,成何体统!”

事儿办完了,可这三位阁臣还杵在原地,谁也没动窝。

崇祯把玩着手里的玉镇纸,眼皮一抬:“怎么?还有事?好事还是坏事?”

周延儒身子一僵,噗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跪,把崇祯跪得心里发毛。

“说!”

“陕西……又反了。”周延儒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什么叫‘又’?”崇祯猛地站起来,玉镇纸“当啷”一声掉在御案上,“杨鹤不是说招抚了吗?神一魁不是降了吗?朕的十万两银子不是发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