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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儒伏在地上,脑门贴着金砖:“皇上,杨鹤……杨鹤糊涂啊。他为了虚报功绩,诱杀了神一魁的部将茹成名。这一下捅了马蜂窝,神一魁的旧部张孟金等人,挟持神一魁,再次反叛。”

“不仅如此……”周延儒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还有……还有几个贼首,名叫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或是再起,或是新乱,纠集饥民二十万,已经攻陷了中部数县,杀官劫库,声势浩大。”

轰!

崇祯只觉得脑子里炸了个响雷。

二十万!

“杨鹤误朕!杨鹤误朕啊!”崇祯气得浑身哆嗦,脸皮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殿外大骂,“朕给了他钱,给了他权,他就给朕看这个?诱杀降将?这种下作手段他也使得出来?把朕的脸都丢尽了!”

“传旨!革去杨鹤三边总督之职,锦衣卫即刻拿办,逮问京师!”

崇祯像头暴怒的狮子,在殿里来回转圈:“谁?谁能去收拾这个烂摊子?推举个能杀人的去!”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温体仁眼珠一转,幽幽道:“皇上,延绥巡抚洪承畴,倒是个人选。听说他刚升巡抚,就荐杜文焕领兵击溃了流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人杀性太重。”温体仁假意担忧,“听说他曾设宴,把三百名已经投降的流寇,当场斩尽杀绝。这等手段,怕是会激起更大的民变啊。”

“民变?”周延儒这时候必须得说话了,杨鹤是他荐的,现在出了事,他得找补,“皇上,洪承畴虽狠,但那是对贼。他曾用离间计,未费一兵一卒就除掉了贼首王嘉胤。此人有谋略,非一味嗜杀之辈。”

崇祯停下脚步,眼神阴冷得可怕。

“杀性重?”他冷笑一声,从齿缝里渗出寒气,“现在这时候,朕要的就是杀性重!杨鹤那个书呆子,满嘴仁义道德,结果养了一群白眼狼!还是陈阳说得对,这帮流寇,就是畏威而不怀德!”

“传朕旨意!”

“升洪承畴为兵部尚书,总督陕西三边军务!赐尚方宝剑,专司剿匪!”

“告诉他,不管是杀降还是离间,朕只要结果!把那些什么高迎祥、李自成,统统给朕杀干净!一个不留!”

“还有那个曹文诏,不是号称‘曹阎王’吗?让他别在那歇着了,给朕带兵进剿,谁敢挡路,就杀谁!”

……

从文华殿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夜风卷着宫墙边的枯叶,刮在脸上有些割人。

何如宠走在最后,一直沉默不语。等出了东华门,他突然停下脚步,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周延儒。

“元辅留步。”

周延儒停下,回头看他,一脸疲惫:“何阁老,还有事?”

何如宠整了整衣冠,对着周延儒拱了拱手,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元辅,明日早朝,老夫便要递折子,乞骸骨了。”

周延儒一愣,眼珠子瞪得老大:“这是为何?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何阁老怎能抽身而退?”

何如宠转头,看了一眼早已钻进轿子远去的温体仁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因为老夫不想遗臭万年。”

他说完,也不等周延儒反应,大袖一挥,转身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在风中打转。

“不与温体仁辈同朝,乃是老夫最后的脸面。”

周延儒站在原地,看着那顶远去的软轿。

......

大凌河城的城墙就像个被啃了一半的硬面饼,豁口处露着惨白的夯土。

外围最后一座台堡失守的时候,城头上的鲁之甲把手里的千里镜狠狠砸在垛口上。镜片碎了一地,映着远处金军阵地上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

“王八蛋!”鲁之甲眼珠子通红,指着城外破口大骂,“邱禾嘉那个废物!带来的援军没救成咱们,反而把大炮送给了鞑子!拿着朝廷的红衣大炮轰咱们自己人,这帮狗才怎么不去死!”

王廷臣靠在城墙边,手里攥着把卷了刃的腰刀,没吭声。他身上的甲叶子掉了大半,里头的衬衣黑得看不出本色。听着鲁之甲的骂声,他只是疲惫地抹了把脸上的灰。

“有人上来了。”哨兵喊了一嗓子,声音哑得像两片破锣摩擦。

两人探头往下看。城下的吊桥边,孤零零站着一个人。没穿甲,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明军官服,手里举着封信,仰着脖子往上瞧。

“是孟乔芳。”王廷臣认得这张脸。以前是副将,后来降了。

鲁之甲一口唾沫就啐了下去:“还有脸回来?给我放箭!射死这个软骨头!”

“别射!别射!”孟乔芳在下面扑通一声跪下了,也不躲,就把那一摞信举过头顶,带着哭腔喊,“两位将军!这不是汗王的招降书!这是张春大帅、张弘莫大人他们二十三位大明官将,咬破指头写的血书啊!”

鲁之甲举起的手僵在半空。

篮子吊了下去,把信提了上来。信纸皱巴巴的,暗红色的字迹看着扎眼。

孟乔芳在下面喊着:“张春大帅尽力了!那天风大,火攻没烧着鞑子,反倒烧了咱们自己。吴襄那个王八蛋,一看火势不对,带着关宁军扭头就跑。宋伟那个没卵子的也跟着溜。就剩下张大帅那一标人马,那是被几万鞑子围着打啊……”

王廷臣看着手里的信,指节捏得发白。虽然早就猜到援军败了,但听到吴襄临阵脱逃,心里还是凉了半截。

“孟乔芳,”王廷臣趴在垛口上,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既然败了,鞑子哪来那么多红衣大炮?要是缴获的,怎么可能有四十门之多?”

孟乔芳抬起头,脸上全是苦笑:“王将军,那是佟养性造的。鞑子把沈阳的汉人工匠都抓去了,没日没夜地铸。那不是咱们丢的炮,是人家的新炮。”

城头上死一般的寂静。

鲁之甲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没说话。如果是缴获的,弹药总有打完的时候。如果是自己造的……那就是个无底洞。

“滚吧。”王廷臣把信塞进怀里,没再看孟乔芳一眼,“回去告诉皇太极,大凌河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下跪的降臣。”

孟乔芳磕了三个头,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