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四合院每个人的心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前一秒还嘈杂的院子,瞬间落针可闻。
只有几声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吞咽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地钉在那个锈迹斑斑的铜炉子上。
那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变成了一种滚烫的、赤裸裸的欲望。
那不是破铜烂铁,那是一串串钥匙,能打开荣华富贵大门的钥匙!
易中海看着这番景象,心里猛地一沉。
他太了解这院里的人了,穷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感觉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哪怕没人听。
“都清醒清醒!”
他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
“这古董行当,看着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里头的门道深了去了!一件东西是真是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那靠的是眼力,是学问,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经验!
许大茂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们要是也跟着一头扎进去,怕是把裤子当了都听不见一个响儿!”
他的话像一阵风,吹过众人的耳朵,却没能吹熄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
现在谁还听得进这些老成之言?忠言逆耳,在金钱的诱惑面前,更显得苍白无力。
人群角落里,刘光天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凭什么?
凭什么何雨柱能开鸿宾楼,日进斗金?
凭什么许大茂这个放映员,摇身一变就能倒腾古董?
而他刘光天,就得跟着他那个窝囊爹,去求阎老西那个老抠门赏一口饭吃?
还要被人当众羞辱,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被踩在脚下?
不!他绝不认命!
回到家,刘海中正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翻来覆去地骂着阎埠贵的
“小人得志”。
“爸!别骂了!”
刘光天“砰”地一声推开门,眼睛里布满血丝,
“骂能骂来钱吗?骂能让咱们不受气吗?许大茂能干古董,咱们也能干!”
“你疯了!”
刘海中猛地停下脚步,指着儿子的鼻子呵斥,
“你懂什么叫古董?你知道什么是官窑什么是民窑吗?你知道什么是包浆什么是火气吗?就你那点脑子,进去不被人骗得底裤都不剩!”
“那也比现在这样,被人指着鼻子羞辱强!”
刘光天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难道您就想一辈子看阎老西的脸色?就想以后见了何雨柱都得点头哈腰?”
“哥,你冷静点。”
一旁的刘光福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劝道,
“爸说的有道理,古董那玩意儿咱们真不懂。要不……咱们还是琢磨琢磨,盘个小门脸,开个小饭馆吧?手艺差点没关系,咱们卖便宜点,总能糊口。”
“糊口?又是糊口!”
刘光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他一把甩开弟弟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又尖又利,
“你就这点出息!开饭馆?我问你,你的厨艺能比得上何雨柱一根手指头吗?”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现在整个四九城,但凡手上有点真功夫的厨子,哪个不把何雨柱当活财神供着?谁敢出来砸自己的饭碗,跟你我合作,去跟鸿宾楼打擂台?”
他逼近一步,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和绝望:
“咱们要是开了饭馆,菜品、味道、人脉、货源,哪一样比得过人家?那不是去做生意,那是把咱们全家最后这点棺材本,亲手送到何雨-柱嘴边,让他一口吞了,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把刘光福浇了个透心凉。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何雨柱就像一座看不见顶的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沉默半晌,刘光天一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走,跟我找许大茂去!”
兄弟俩来到许大茂家门口,许大茂正开着门,拿着一块软布,像伺候祖宗一样,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个铜炉子,
嘴里哼着《今日痛饮庆功酒》,满面红光。
见到他们,许大茂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那股子得意劲儿,隔着三米远都能闻到。
刘光天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最谦卑的笑容:
“许哥,忙着呢?”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许大茂头也不抬。
“许哥,是这么个事儿。”
刘光天搓着手,姿态放得极低,
“我们哥俩,看您现在做了大买卖,也想跟着您……学学本事,给您跑跑腿,长长见识!”
许大茂擦炉子的手终于停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的、带着三分讥诮七分玩味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对窘迫的兄弟,然后嗤笑一声:
“我凭什么要带你们?”
“许哥,咱们人多力量大啊!”
刘光天赶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股蛊惑,
“再说了,就凭一件事——咱们都看何雨柱不顺眼!您一个人跟他斗,什么时候是个头?您看看他现在,鸿宾楼开着,陈雪茹搂着,院里院外谁不给他几分面子?您甘心吗?”
他见许大茂的脸色微微一变,知道说到了点子上,立刻趁热打铁:
“我们兄弟俩早就看他不爽了!咱们合起伙来干,赚了钱,壮大了,把这古董生意做成比他鸿宾楼还大的产业!到时候,您许哥才是这院里真正说一不二的人物!还用看他一个厨子的脸色?”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了许大茂的心坎上。
他眯起眼睛,手指在冰凉的铜炉子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扳倒何雨柱,这确实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刘光天和刘光福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希望。
半晌,许大茂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他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一副大权在握的模样:
“嗯……你这个提议,有点意思。想跟我混,也不是不行。”
兄弟俩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然而,许大茂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却又无比尖刻的笑意,他抖了抖腿,目光在他们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上溜了一圈,慢条斯理地问道:
“那……本钱呢?你们哥俩,打算投多少啊?”
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刘光天脸上那点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扑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他和刘光福僵在原地,像两个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窘迫、难堪、羞愤,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条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