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的折扇敲了敲驿站的门槛,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股霉味混着草药气扑面而来。“别愣着了。”他弯腰将沈砚打横抱起,白衣下摆扫过门槛上的蛛网,“这驿站看着废弃,后院的药炉倒还能用。”
李雪攥着那包解毒的草药,指节泛白。林辰捡起地上的手札,竹杖在地面顿了顿,留下个浅浅的凹痕:“陆先生怎么会在此处?”
“追踪一批私贩药材的货队。”陆衍一脚踹开里屋的门,将沈砚放在积灰的木板床上,“没想到撞见你们这场‘热闹’。”他掀开沈砚后背的伤口,眉头拧成结,“腐骨散掺了曼陀罗花粉,难怪他意识不清。”
李雪将捣碎的甘草汁递过去,指尖抖得厉害:“这药能压得住吗?”
“压不住。”陆衍接过药汁,却没往沈砚嘴里送,反而倒进个粗瓷碗,“得用活人血引。”他忽然看向林辰,“林先生,借您一滴心头血。”
林辰没犹豫,竹杖尖划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悬在半空,被陆衍用银针引着,滴进药碗。血珠在碗里打了个旋,竟将浑浊的药汁染成透亮的琥珀色。“腐骨散遇至亲血才解,你们三个……”陆衍话没说完,就被李雪打断。
“他是我师弟!”李雪扯开袖口,露出小臂,“用我的!”
陆衍瞥了眼她渗血的嘴角,摇了摇头:“你内伤未愈,血气虚浮,没用。”他将药汁撬开沈砚的嘴灌进去,又从行囊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护心丹,你先服下。”
驿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林辰走到窗边,见十几个官差簇拥着个锦袍中年人而来。“是药材监管司的王大人。”他皱眉,“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王大人下马时,腰间的玉佩撞出轻响:“林先生,陆神医,久等了。”他目光扫过屋里的狼藉,“蒙面人已在山下被擒,招认是受‘黑药堂’指使,想夺您的手札。”
李雪心里一动:“黑药堂?就是那个专售禁药的团伙?”
“正是。”王大人叹了口气,“他们盯上您的手札很久了,据说里面记载着失传的解毒古方。”他看向床上的沈砚,“这位小友……”
“无碍。”陆衍正在给沈砚包扎,“过了今晚就醒了。”
话音刚落,后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药炉翻了。林辰率先冲出去,只见个穿粗布衫的老驿卒正瘫在地上,手里攥着个空药罐,脸色惨白:“不是我……我就是想偷点药治我婆娘的咳疾……”
陆衍捡起药罐闻了闻,脸色骤变:“这是‘牵机引’!你从哪拿的?”
老驿卒哆嗦着指向墙角的暗格:“在……在那里找到的……”
暗格里藏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药罐,罐底刻着黑药堂的标记。林辰的竹杖拨开罐口的封泥,一股甜腻的香气散开,李雪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这味道……”
“是迷药。”陆衍捂住她的口鼻,“黑药堂不止想要手札,还想借这驿站设个毒窝。”他转向王大人,“这些药罐得立刻销毁,沾了气味的人都得用甘草水净身。”
忙到后半夜,沈砚终于哼唧了一声。李雪趴在床边,听见他含糊地说:“师姐……手札……”
她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轻声道:“在呢,放心。”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窗棂照进来,落在沈砚带血的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银。
林辰站在院子里,看着王大人的人搬走药罐,陆衍正在跟官差交代案情。风里飘着淡淡的药香,却掩不住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忽然想起早上沈砚还在打趣李雪的药泥调得太稠,此刻那罐药泥正落在墙角,被血浸成了深褐色。
“师伯。”李雪走出来,眼眶红红的,“沈砚说胡话呢。”
“让他说。”林辰递给她块干净的帕子,“说出来,气就顺了。”他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林,“黑药堂的窝点不止这一处,咱们接下来的路,怕是更难走。”
李雪攥紧帕子,帕子上还沾着给沈砚擦血的痕迹:“难走也得走。”她回头看了眼屋里,沈砚的呼吸渐渐平稳,“他还等着我给他换药呢。”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沈砚终于醒了,第一句话就是:“手札……没丢吧?”
李雪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放心,比你的命还金贵地收着呢。”
陆衍收拾行囊准备告辞,临走前丢给林辰个眼色:“黑药堂的堂主是我师弟,当年因擅用禁药被逐出师门,你们多保重。”
林辰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驿站的门轴还在吱呀作响,像是在提醒他们,这一路的波折,才刚刚开始。沈砚挣扎着要起来,被李雪按住:“躺好!王大人说,前面的镇子发现了黑药堂的分舵,咱们得养精蓄锐。”
阳光从破窗里斜射进来,照在满地的药渣上,泛出奇异的光泽。林辰的竹杖在地上画着圈,低声道:“下一站,望月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