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初三走外婆家
大年初三，天刚蒙蒙亮，王家院子里又响起了熟悉的动静。
李秀兰早早起来，把要带去娘家的东西一样样清点好：用油纸包好的两条黄元米果，一小包红糖，还有王超昨天又“托朋友弄来”的猪蹄和红枣。她把东西仔细地装进竹篮里，上面盖了块干净的蓝布。
王超检查着自行车。2辆自行车在晨光中排开，车胎都打得鼓鼓的。“爸，您那辆车闸有点松，我紧过了。”
王建国点点头，正把特制的小竹椅往车前杠上装——那是给瑶瑶坐的。小瑶瑶似乎知道要出门，被王玥抱着，咿咿呀呀地指着自行车。
“都穿暖和点，”李秀兰嘱咐着，“路上风大。玥玥，你把那条红围巾系上。”
一家人吃过简单的早饭——热了热昨天的剩年糕，便准备出发了。王超把竹篮牢牢捆在自行车后座边上，王刚坐在他后座上，兴奋地东张西望。王玥跟着父亲的车，扶着坐在小竹椅里的瑶瑶。李秀兰侧坐在王建国车后座，手里还抱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孩子们的水壶和瑶瑶的尿布。
晨风清冷，但阳光已经出来了，照在还残留着鞭炮碎屑的街道上。街上走亲访友的人不少，大多是全家出动，骑自行车的，步行的，偶尔还有赶着牛车的。大家互相打着招呼，拜年声此起彼伏。
“王师傅，这是走亲戚去？”
“是啊，去孩子外婆家。老张你也出门？”
“去孩子舅舅家，就在前头不远。”
自行车铃叮铃铃响着，穿过了两条青石板铺就的老街，拐进一条巷子。外婆家那熟悉的院门就在巷子尽头，门楣上贴着崭新的春联。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大表弟李强在院子里扫地。少年眼尖，一眼看见了他们，扭头朝屋里喊：“奶奶！姑姑姑父来了！”
外婆闻声迎了出来，老人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新棉袄——那是李秀兰去年攒布票给她做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髻。看见女儿一家，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都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外婆挨个摸着孩子们的头，看到小瑶瑶时，更是疼爱地接过孩子，“哎呦，我们瑶瑶也来了，让外婆抱抱！”
舅妈周桂香系着围裙从厨房快步走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正包饺子呢！你们来得正好！”
王超停好车，解下竹篮里的东西：“外婆，给您带了点黄元米果，还有猪蹄和红枣。”
外婆看着这么多东西，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你这孩子，总是这么破费！留着自己吃多好。”
“外婆，这是我们应该的。”王超扶着老人往屋里走。
堂屋里，外公正坐在藤椅上听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赣剧。看见外孙来了，他关小音量，缓缓站起身。老人背有些驼，但精神头很好。
“外公。”王超上前扶住老人。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外公拍拍王超的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气色不错。”
王玥乖巧地帮着表妹梳头——表妹扎着两个羊角辫，正地拉着王玥的手。王刚则已经和两个表弟玩到了一起，三个男孩蹲在院子里，不知在商量什么好玩的事。
厨房里飘出饺子的香气，周桂香系着围裙在灶前忙碌，李秀兰放下东西就进去帮忙。俩人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话，笑声阵阵传出来。
“超儿在厂里干得不错吧？”周桂香问。
“还行，听超儿厂里今年接了新订单。”李秀兰擀着饺子皮，“就是忙。”
“忙点好，忙说明有活干。”周桂香麻利地捏着饺子褶，“我们在邮局也忙，过年期间信件电报特别多。”
午饭时分，舅舅李建设提着两瓶酒回来了。他在机械厂当班，今天上午去厂里值了半天班。一进门看见王超，就笑着招呼：“超儿来了！正好，今天咱们今天喝两盅。”
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白菜猪肉饺子，红烧猪蹄炖得软烂入味，清蒸草鱼撒着葱花，腊肉炒蒜苗油亮诱人，还有外婆拿手的酿豆腐和炸酥肉。最中间是一大盘黄元米果，切片蒸得晶莹剔透，旁边还有从公共食堂打来粥。
“这猪蹄炖得真香。”王刚吃得津津有味。
外婆给每个孩子夹菜，慈爱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多吃点，正在长身体呢。”她特意把饺子皮掰碎，喂给小瑶瑶吃。
王超注意到，外婆自己的碗里却只有些素菜，便夹了块最大的猪蹄到她碗里：“外婆，您也吃。”
“我牙口不好，吃不了硬的。”外婆说着，却还是笑眯眯地尝了一口。
席间，舅舅问起玻璃厂的情况。王超大致说了说仪表厂订单的事，也提到了年后的生产计划。
“你们玻璃厂今年算是翻身了。”舅舅点头，“我们机械厂也在赶任务，现在各地都在搞建设，机床设备供不应求。”
外公慢慢吃着饺子，偶尔插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技术都是根本。超儿，你在厂里要带着工人们把技术搞扎实。”
“我记下了，外公。”王超认真地说。
饭后，男人们留在堂屋里说话，女人们收拾碗筷。王超陪外公听着收音机，里面换成了新闻节目，播报着各地工农业生产的巨大的新成绩。
“你如今是厂长了，担子重。”外公缓缓开口，“但记住，不管坐到什么位置，都不能忘了根本。咱们工人家庭出来的，最知道工人想什么、要什么。”
“外公，我明白。”王超给老人续上茶。
院子里，孩子们已经玩开了。王刚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铁环，正教表弟们滚铁环。王玥带着表妹李娟跳房子，用粉笔在青石板上画着格子。小瑶瑶坐在外婆怀里，看着哥哥姐姐们玩，乐得直拍手。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外婆抱着瑶瑶，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看着孩子们玩耍，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时间过得真快。”外婆轻声对坐在旁边的李秀兰说，“记得你小时候，也在这院子里跳房子。”
李秀兰笑了：“是啊，一晃我都要快当外婆有人了。”
“超儿这孩子出息。”外婆看着正和外公说话的王超，“就是太累。你得多给他补补身子。”
“妈，您就别操心了，超儿能照顾好自己。”
夕阳西斜时，一家人准备返程了。外婆执意要他们带上刚包的饺子：“路上饿了吃。”又悄悄往王超手里塞了几个煮鸡蛋，“明天当早饭。”
周桂香也包了一包花生瓜子，塞给王玥：“带回去和弟弟妹妹吃。”
“外婆，我们过阵子再来看您。”王超推着自行车说。
“好好，路上慢点。”外婆站在门口，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中泛着金光。
一家人骑着自行车离开巷子，王超回头望去，外婆和外公还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三个表弟妹簇拥在老人身边。那幅画面，在暮色中格外温暖。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王超骑得不快，心里还回荡着外公的话。是啊，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能忘了根本。他是工人的儿子，是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
小瑶瑶在前面的小竹椅里睡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王超小心地护着妹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这个春节，走了这么多亲戚，见了这么多亲人。每一份亲情，都是一份力量，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天渐渐黑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王家的院子里，那盏熟悉的灯泡也亮了起来，等着他们回家。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