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开工大吉
走亲访友后几天后，正月初八，年味还未散尽，南水玻璃厂的大门在晨光中缓缓打开。
王超到得早，厂区里静悄悄的，只有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他在厂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那块白底黑字的厂牌——南水玻璃厂。如今，牌子被擦得锃亮，厂区里虽然安静，却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劲头。
工人们陆陆续续来了。相互拜年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雷，过年好！家里都好吧？”
“好着呢！你家小子长高了吧？”
“王师傅，今年气色不错啊！”
大家脸上都带着过年的喜气，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对新一年的期待。不少人还穿着过年的新衣裳，虽然进了车间要换工装，但这份仪式感让开工第一天显得格外郑重。
八点整，全厂职工大会在厂区空地上召开。没有主席台，王超就站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手里拿着铁皮喇叭。
“同志们！过年好！”他的声音在晨风中传得很远。
“厂长过年好！”工人们齐声回应，声音洪亮。
王超环视着台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年过完了，咱们又要开始新的战斗了！去年，咱们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仪表厂的订单，咱们完成得漂亮！”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雷师傅嗓门最大：“那是！咱们厂出的东西，没得说！”
“今年，任务更重，但也更有盼头！”王超提高声音，“年前，仪表厂的刘副厂长专门捎来话——他们的新产品通过了验收，今年给咱们的订单，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三成！”
“好！”工人们兴奋地交头接耳。
“还有更好的消息！”王超顿了顿，等大家安静下来，“仪表厂把咱们的产品，推荐给了省城的光学仪器厂！那边已经派人来考察过了，对咱们的技术和质量很满意。开春之后，就要给咱们下试制订单！”
这下，连最稳重的老师傅们都忍不住议论起来。省城的订单！这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王超抬手示意安静：“但是，同志们，光学仪器厂的活，比仪表厂的更难、要求更高。人家要的是精密元件，差一丝一毫都不行！”
他看着台下渐渐严肃起来的面孔，话锋一转：“所以，从今天起，咱们厂要办三件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第一，成立技术革新小组！组长由雷永旺师傅担任，副组长张老头、李小军。全厂上下，只要是关于技术改进、工艺优化的好点子，都可以报到小组来。每个月评一次，最好的点子，厂里给奖励！”
雷师傅愣了一下，随即挺直腰杆，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
“第二，”王超看向张涛，“安全生产要常抓不懈。从今天起，各车间主任每天下班前要检查设备、排查隐患。张副厂长每周带队巡查一次，发现隐患，立即整改！咱们既要产量，更要安全！”
张涛重重点头。
“第三，”王超的声音缓和了些，却更显郑重，“咱们要在东墙那边，办一个‘技术学习角’。厂里会买一些技术书籍、图纸资料，大家下了工，可以去看去学。技术这东西，一天不学就落后，咱们得自己逼着自己进步！”
这三条说完，台下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老师傅们点着头，年轻工人们眼里闪着光。他们都听懂了——厂长这是要把玻璃厂往正道上领，往长远里带。
“最后，我再宣布一件事。”王超等掌声稍歇，“经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从本月起，设立‘全勤奖’和‘质量标兵奖’。具体办法，明天贴公告！”
这下，连最不爱说话的工人都咧开了嘴。虽然不知道奖金多少，但这份心意，让大家觉得干活有奔头。
大会结束后，各车间主任带着工人回到岗位。深加工车间里，雷师傅召集技术革新小组开了第一次会。七八个人围在工桌前，大多是老师傅，也有像李小军这样的年轻人。
“厂长把担子交给我，我就得扛起来。”雷师傅开门见山，“咱们小组的第一件事，就是琢磨光学仪器厂那个活。人家要求高，咱们现有的模具、工艺都得改进。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张老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看，得先把退火窑的温度曲线重新调。精密元件，内应力控制是关键。”
另一边，王超在张涛陪同下巡查车间。制瓶车间里，机器已经轰鸣起来，工人们各就各位。包装车间，女工们仔细检查着每一件产品。走到原料仓库时，王超看见几个老工人正在筛料，动作一丝不苟。
“厂长放心，”保管员老周说，“年前大扫除时，所有原料都重新检查过了，保证没问题。”
巡视完，王超回到办公室。张涛跟进来，关上门：“厂长，今天这会开得好。工人们心气都起来了。”
“心气起来了，活才好干。”王超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计划书，“张副厂长，这是我想的今年技术培训的初步计划。你看看。”
张涛接过，仔细翻看。计划很实在：每月一次技术讲座，由雷师傅或请外厂老师傅来讲；每季度一次技能比武；年底评技术能手。
“好，这个好！”张涛连连点头，“就是……请外厂老师傅，人家能来吗？”
“事在人为。”王超说，“咱们可以拿技术换技术。咱们玻璃厂在模具精度、窑温控制上有些心得，别的厂可能需要。互相交流，共同进步嘛。”
正说着，门外有人报告：“厂长，县工业局来电话！”
王超接起电话，是工业局生产科的老郑：“王厂长，开工大吉啊！你们厂今年任务不轻，有什么困难，及时反映！”
“感谢领导关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王超回答得干脆。
挂了电话，王超对张涛说：“听见没？上面看着呢。咱们得把每一步都走稳了。”
中午食堂开饭，工人们聚在一起，话题都绕着上午的会。
“技术革新小组，这主意好！我有个想法，关于模具冷却的……”
“全勤奖不知道多少钱，有总比没有强！”
“光学仪器厂的活，你们说有多难？”
王超也端着饭盒，坐在工人中间吃。大家见他来，起初有些拘谨，但看他吃得香，聊得也随意起来。
“厂长，那技术学习角，真能买到好书？”一个年轻工人问。
“尽力买。”王超说，“买不到的，咱们想办法借、想办法抄。知识这东西，学到手就是自己的。”
吃完饭，王超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去了车间。下午的太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车间里亮堂堂的。机器有节奏地轰鸣，工人们专注地操作着。墙上的标语是新刷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
他在雷师傅身边站了一会儿，看老师傅调试新模具。雷师傅全神贯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有把握吗？”王超轻声问。
雷师傅头也不抬：“难，但能攻克。给我半个月时间。”
“好。”王超拍拍老师的肩，“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找我。”
傍晚，下工的铃声响起。工人们陆续离开车间，不少人还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技术问题。王超站在厂办门口，看着夕阳下的厂区。烟囱冒出淡淡的烟，车间里灯光渐次熄灭。
张涛锁好办公室门走过来：“厂长，还不走？”
“就走。”王超收回目光，“张副厂长，今年是咱们厂的关键年。光学仪器厂的订单要是拿下来，咱们厂在全省都能排上号了。”
“我明白。”张涛郑重地说，“咱们一起使劲。”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出厂门。回头望去，厂区在暮色中安静下来，但那安静里，分明蓄积着蓬勃的力量。
回家的路上，王超骑得很慢。春风还带着寒意，但他的心里热乎乎的。开工第一天，一切顺利。但这只是个开始。前面的路还长，挑战还多。可他相信，只要全厂上下一条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路过巷口时，他看见刘婶家的春联被风吹起了一角。他停下车，仔细贴好。红纸黑字，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劳动创造新世界。
勤俭建设好家园。
横批：万象更新。
王超看着这对联，笑了笑，重新骑上车。是啊，万象更新。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而这个开始，就在今天，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开工日，在这群普普通通的工人手里，扎实地开始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