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今儿咱说一桩发生在山东沂水地界的稀罕事!这故事啊,不长,可里头滋味够咱们琢磨半辈子。您要是听懂了,往后遇上那钱财利禄的事儿,心里就能多几分明白!
话说大清康熙年间,咱们这沂水县城里,住着一位读书人,姓刘,名宗玉。这位刘先生,为人正直,学问也好,在乡里间颇有声望。
刘先生家里雇着几个仆人,其中有个年轻后生,名叫杜和。这杜和啊,二十郎当岁,身子骨结实,干活也算勤快,就是有一样——见了那黄白之物,眼珠子就有点发直,心里头那把算盘,拨拉得比谁都快。寻常日子捡着个一文半钱的,他都能自个儿乐呵半天。
刘先生倒是没少数落他:“杜和啊,这人呐,心不能太贪,钱财是流水,该你的少不了,不该你的,强求不来!”
杜和当面唯唯诺诺,可心里头那点小算盘,该怎么打还怎么打。
这一日,天刚过午头,日头暖洋洋地照着。刘先生正在书房里会客,吩咐杜和去后头园子里摘些新鲜瓜果来待客。这杜和应了一声,拎着个篮子就奔了后园。
说起刘家这后园,那可真是个清幽所在。不大,但收拾得齐整。东南角种着几畦时令菜蔬,碧绿生青;西北角搭着葡萄架子,藤蔓缠绕;当间儿还有一口老井,井台边青苔斑驳。平日里,除了主家偶尔来散步,就是杜和这些下人过来打理。今儿个园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几声蝉鸣。
杜和顺着小径往里走,眼睛四处踅摸那熟透的瓜果。走着走着,诶,他这脚底下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往常这泥土地,踩着虽也软乎,可这会儿,觉得鞋底子有点儿……有点儿滑溜,还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哗啦啦”的细微声响,像是那山洞里的溪流——可这大晴天的,园子里哪来的水啊?
杜和心里奇怪,赶紧弯下腰,拨开面前一丛长得正旺的蒿草,探头这么一瞧——哎哟我的亲娘呀!就这一眼,差点没把他那魂儿给惊得飞出天灵盖去!
您猜他看见了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溪水!眼前那地上竟是白花花、亮闪闪、满满登登铺了一地的——铜钱!
这些个铜钱,仿佛活了一般,紧贴着地皮儿,像那小河里的水,潺潺地、不停地向前流动着。阳光这么一照,真是金光万道,瑞彩千条!
您再细看那“水流”,好家伙,深度、宽度,少说也有那么二三尺!那钱币相互碰撞,发出的可不是那令人心醉的“哗哗”声嘛!这哪里是寻常人家能见的景象?分明就是一条地地道道的“钱河”!
杜和当时就愣在那儿了,俩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去。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真疼!不是做梦!
我的老天爷,这是走了什么鸿运?难不成是财神爷赵公明打盹儿,把自家的钱库捅了个窟窿,正好漏到俺们家园子里来了?
杜和这心里头,先是惊,后是喜,那欢喜劲儿,“噌”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心。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主家的吩咐,什么待客的瓜果,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前就只有这条流不完的“钱河”!
说时迟,那时快!杜和也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就蹿了上去。他心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先捞上一把再说!”
于是他蹲下身子,把那双粗实的手掌并拢了,做成个瓢儿状,朝着那流动的钱币,狠狠地、满满地就是一掬!
好么!这一大捧铜钱,沉甸甸、凉丝丝地躺在他手心里,那感觉,真是比喝了琼浆玉液还要舒坦一百倍!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第一捧钱放到旁边的空地上,那钱币还带着“水流”的劲儿,在他手心里微微颤动呢。
可这人呐,贪心一起,就像那决了口子的黄河水,再也收不住了。
杜和看着手里这点钱,再瞅瞅眼前那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的“钱河”,心里琢磨开了:“这么一捧一捧地捞,那得捞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这要是能全归了我,下半辈子还用在人家里当牛做马?我杜和也能当老爷,住大宅,娶他几房媳妇儿!”
这念头一起,可就刹不住车喽!他四下张望,见园子里依旧空无一人,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
他猛地一拍脑门:“对呀!我何不整个人趴上去?用身子挡住这钱流,那这底下的钱,不就都是我的了?”
想到这儿,杜和兴奋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他也顾不得那地上脏不脏,也忘了这景象透着的那股子邪门儿劲儿。但见他像那饿虎扑食一般往前一冲,整个人就朝着那“钱河”扑倒下去——“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趴在了上面!
他这一趴,可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脸贴着那冰凉的铜钱,两条胳膊使劲张开,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巨大的锅盖,把这整条“钱河”都给严严实实地捂在身下。
他心里那个美啊,那个得意啊,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美好未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下的钱币还在缓缓流动,蹭得他肚皮痒痒的,这感觉,在他看来,就是那财气在往自己身子里钻呐!
他闭着眼睛,咧着嘴傻笑,心里念叨着:“我的,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就这么趴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炷香?还是半刻钟?他觉着差不多了,这钱该被他“降服”了。于是,他心满意足地,准备起身验收他的“战利品”。
但见他两手一撑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也顾不上拍打满身的泥土,赶紧低头往地上一看——这一看不要紧,杜和就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瞬间给劈中!
刚才那一条浩浩荡荡、流淌不休的“钱河”,此刻竟然是踪迹全无!地上还是那片泥土地,长着几根杂草,连一个铜钱渣子都找不到了!仿佛刚才那金光闪耀、钱币流动的景象,根本就是他杜和做的一场白日梦!
“钱呢?我的钱呢?!”杜和当时就慌了神了,他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转着圈,眼睛瞪得血红,双手疯狂地在地上刨抓着,嘴里发出又像哭又像笑的怪声:“不可能!刚才明明还在!那么一大片!怎么一眨眼就没了?鬼!有鬼啊!”
他折腾了半天,直累得气喘吁吁,满手是泥,却依旧是一无所获。巨大的失落和恐惧,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让他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就在他快要绝望疯了的时候,他无意间一低头,瞥见了自己刚才因为扑倒而弄得脏兮兮的双手。
诶?这手里,好像还攥着点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于是他迟疑地、慢慢地摊开了手掌——只见他那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手心里,赫然躺着那么一小撮铜钱。数量不多,正是他最开始,用双手小心翼翼掬起来的那第一捧。除了这些,再也没有多余的一枚了。
这些钱,沾着点泥土,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贪婪和愚蠢。
杜和看着手里这仅存的十几个铜钱,又回想起刚才那铺满地面的“钱河”,这心里的滋味,那可真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
是悔?是恨?是羞?是恼?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他这才猛地想起主家刘先生平日里对他的教诲:“钱财是流水,该你的少不了,不该你的,强求不来。”
列位看官,您瞧瞧!这故事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后来杜和是怎么失魂落魄地回去,怎么跟刘先生吞吞吐吐地讲述这桩奇事,那都是后话了。关键的是,您从这故事里边,听出点门道来了没有?
那如同流水般涌来的横财,看着确实诱人,可它来得诡异,去得也匆忙,压根就不属于你自己。它就像那镜中花,水中月,看着漂亮,可一但你伸手去抓,它立马就碎了。而你最初凭着自己双手,实实在在捧住的那一掬,虽然不多,但它实在,它稳妥,它才真正属于你。
所以啊列位,这做人呐,最怕的就是一个“贪”字。见了便宜就想占,见了横财就想搂,结果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连自己本该得到的那一点,也差点给弄丢了。脚踏实地拿着自己该拿的那一份,心里才踏实,日子才安稳。那非分之财,它就是流淌成一条大江,您也甭眼红,因为它压根儿就存不住!
正所谓:
钱流如水幻亦真,贪心一起化成尘。
双手满掬方为实,偃仰强求终无痕。
杜和园中黄粱梦,警醒世间逐利人。
踏实本分是正道,莫负苍天与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