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山东沂水有位姓杜的老先生,平日里最爱约上三五好友,游山玩水,品茶论道。
这日天光正好,杜翁从集市里溜达出来,走到城墙根儿底下。他约了老友在此碰头,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日头暖烘烘这么一照,他背靠着土墙,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正迷糊间,您猜怎么着?怪事来了!
但见一阵阴风扫过,打胡同口转出个人来!这位一身皂衣,腰系黑带,手里哗啦啦抖着一纸文书,直奔杜翁而来。
杜翁还没醒过神,就听那公差喝道:走一趟吧!
好家伙,这公文往杜翁眼前一晃,他顿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脚不点地就跟人去了。走街过巷,越走越偏,眼前忽然现出一座森严府邸——但见青砖碧瓦,飞檐斗拱,门前两尊石兽龇牙咧嘴,好不吓人!
杜翁心里直打鼓:我这辈子安分守己,何时见过这等去处?
正惶惑间,打里头走出一位头戴瓦垄帽的官人。两人一照面,齐齐一声。您道这是谁?正是杜翁当年在青州结识的老友张某!您说巧不巧?
张某急步上前:杜大哥!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杜翁摊手苦笑:贤弟啊,我正纳闷呢。方才在墙根下打盹,就被带到这里了。
张某接过公文细细一看,眉头拧成了疙瘩:怪哉!这名姓籍贯都对,可时辰不对啊...杜大哥,您且在此稍候,千万莫要乱走。
说到这儿,张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这地方非同小可,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啊!
嘱咐再三,这才转身进了大堂。杜翁在廊下等着,只觉得阴风飕飕,浑身发毛。
约莫过了半柱香工夫,那皂衣公差满头大汗地跑来,连连作揖:得罪得罪!勾错人了!您请回,您请回!
杜翁这心里一块石头方才落地,整了整衣冠就往回走。行至半路,忽然一阵香风扑面。抬头一看,哎哟!但见六七个妙龄女郎,个个柳眉杏眼,云鬓花颜,正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
杜翁这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忍不住悄悄尾随。眼看姑娘们转下大路,走上一条鲜花夹道的小径,他竟把老友的叮嘱忘到了九霄云外。
正走得神魂颠倒,忽听身后炸雷般一声喊:杜大哥!你去哪儿?!
原来是张某追来了。可此时的杜翁,就像被勾了魂似的,盯着前方眼睛都直了——只见那些女子嬉笑着钻进了一个低矮的小门。
这地方杜翁正好认得——正是城西王婆家开的酒坊。可此时杜翁哪还顾得上想酒?他扒着门框往里探头一看......
坏了!但觉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杜翁竟栽进了猪圈里!再定睛一看,自己不知何时已化作一头白胖胖的肥猪,正和七八个猪崽挤作一团!
哼唧哼唧... 杜翁这心里咯噔一下:我的亲娘诶!怎就变成畜生了!
正慌乱间,耳畔又传来张某的呼喊:杜大哥!快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杜翁把心一横,运足力气,照着石墙地就是一撞!顿时眼冒金星,就听有人嚷嚷:快来看!王家的小猪发羊癫疯了!
等他再睁眼,谢天谢地!又恢复了人形。杜翁连滚带爬冲出酒坊,但见张某正在路口跺脚大喊:叫你别乱走,偏不听!险些误了大事!
说罢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往集市走。一直将他送到集市口,张某才拱手告别。
杜翁猛一激灵,突然醒过神来——自己还好好儿地靠在城墙根下呢!方才种种,竟是大梦一场?
可他这心里终归不踏实,于是整了整衣裳,直奔王家酒坊。才进门,就听王婆在院里叹气: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小猪崽,今儿个非要撞墙自尽...
列位,您说这事儿玄不玄?后来有明白人点破:那日杜翁在墙下打盹,三魂七魄走丢了一魄,正赶上阴司勾人,这才闹出这场风波。
至于那些美娇娘嘛......怕是专在黄泉路上迷惑人的精怪!
这正是:
阴阳只隔一层纱,贪念起时便出差。
莫道幽冥无报应,回头且看撞墙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