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客厅里的挂钟刚敲过八点，诗雅雨正靠在沙发上揉着发胀的小腿，林香就拎着一个布包从外面回来，进门时带的冷风裹着一股寒气，瞬间吹散了房间里仅有的暖意。布包里装着几个刚买的馒头，林香把布包往茶几上一扔，目光直直地落在诗雅雨身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雅雨，今天别去小区散步了，咱们爬楼梯。”
诗雅雨揉腿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没听清似的抬头看向林香，眼底满是错愕：“妈，您说什么？爬楼梯？”
“对，爬楼梯！”林香走到诗雅雨面前，双手叉腰，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昨天跟你公公章栋打电话，他说他同事家的媳妇，孕晚期天天爬楼梯，没几天就生了，还说爬楼梯能锻炼盆骨肌力，加速产程，到时候顺产少遭罪。你这散步都好几天了，一点动静没有，肯定是运动量不够！”
诗雅雨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肿得发亮的脚踝，声音带着哀求：“妈，我真的爬不动，我脚肿得厉害，而且医生说我盆骨条件一般，不能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林香冷笑一声，伸手扯了扯诗雅雨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诗雅雨疼得皱起了眉，“医生的话能全信吗？他们就是怕担责任，什么都往严重了说！我当年怀章鹏，快生的时候还爬着上房揭瓦呢，不也顺顺利利的？你就是找借口，不想运动，一点都不顾及孩子！”
站在一旁的林艳也赶紧帮腔，她端着一杯水走过来，递到林香手里，又对着诗雅雨劝道：“雅雨啊，你听你姐的没错，爬楼梯真的有用。我邻居家的姑娘，之前也是怀到四十一周没动静，爬了三天楼梯就发动了，生的时候可顺利了。你就当是为了孩子，忍忍就过去了。”
诗雅雨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可她真的害怕——医生反复叮嘱过她盆骨宽度偏窄，孕晚期要避免剧烈运动，爬楼梯这种需要腹部发力的动作，很可能会导致胎儿缺氧，甚至引发早产。她攥着沙发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哭腔：“妈，求您了，别让我爬楼梯好不好？我真的怕伤到宝宝，咱们还是听医生的，再等等行不行？”
“等？等什么等？”林香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放，杯子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诗雅雨身子一颤，“再等下去，宝宝在你肚子里待久了，胎盘老化了怎么办？到时候还得剖腹产，又花钱又遭罪，你就甘心让孩子一出生就遭罪吗？”
林香的话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在诗雅雨的心上。她想反驳，说医生每次产检都说胎盘功能很好，宝宝发育也正常，可话到嘴边，却被林香接下来的动作堵了回去——林香直接伸手架住了诗雅雨的胳膊，硬拉着她往门口走，力气大得让诗雅雨根本挣脱不开。
“走！今天必须爬，最少爬十层楼，少一层都不行！”
诗雅雨被林香架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肚子坠得发沉，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水肿的脚踝踩在地板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尖锐的疼痛顺着腿往上蔓延，连大腿都开始发酸。她一边挣扎，一边哭着哀求：“妈，我真的爬不动，您放开我，我求求您了……”
可林香根本不管她的哀求，反而越拉越紧，拖着她就往楼梯间走。林艳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嘴里还不停地念叨：“雅雨，你别挣扎了，听你姐的话，爬完楼梯咱们就回家喝鸡汤，补补身子。”
楼梯间里光线昏暗，墙壁上还沾着不少灰尘，台阶边缘有些地方已经磨损，露出里面的水泥。林香把诗雅雨推到楼梯口，指着上面的台阶说：“上去，从一楼爬到十一楼，再下来，算一圈，今天最少爬两圈。”
诗雅雨看着眼前陡峭的楼梯，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站稳身子，可脚踝处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用力，刚抬起脚，就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她及时抓住了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冷汗却已经顺着额角往下流，浸湿了鬓边的头发。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赶紧爬！”林香在后面催促着，还伸手推了诗雅雨一把，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滚下楼梯。诗雅雨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死死地抓住扶手，身体不停地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妈，我真的不行……”
“不行也得行！”林香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今天你要是不爬完，就别想吃饭！”
诗雅雨知道林香说到做到，她看着眼前的楼梯，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满是绝望。她深吸一口气，扶着扶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每爬一步，脚踝处的疼痛就加剧一分，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那种坠痛感比平时散步时强烈好几倍，让她忍不住皱紧眉头，脸色变得惨白。
林香和林艳跟在她后面，林香还在不停地催促：“快点！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爬完？你要是再这么慢，咱们就多爬一圈！”
诗雅雨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往上爬，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滴在台阶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眼前也开始有些模糊，只能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台阶，机械地往上挪动脚步。
爬到三楼的时候，诗雅雨的腿已经开始打颤，肚子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靠在扶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林香跟上来，看到她停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怎么停下来了？才爬三楼就不行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妈，我肚子好疼……”诗雅雨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她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在轻轻蠕动，似乎也在不安。
“疼什么疼？忍忍就过去了！”林香根本不管她的感受，伸手又推了她一把，“赶紧爬，别耽误时间！”
诗雅雨被迫继续往上爬，每爬一步，都像是在忍受酷刑。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像一面破鼓似的“咚咚”直响，喉咙里也干得发疼，连咽口水都觉得费劲。爬到五楼的时候，她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林艳及时扶住了她。
林艳看着诗雅雨惨白的脸色和不停颤抖的身体，心里也有些发慌，她对着林香小声说：“姐，要不今天先到这儿吧，雅雨好像真的受不了了，万一出点事……”
“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林香打断林艳的话，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她就是装的，想偷懒！今天必须爬完十层，不然以后更不想动了！”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章鹏提着公文包从外面回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愣了一下，赶紧走过来问道：“妈，小姨，雅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诗雅雨看到章鹏，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挣扎着从林艳的搀扶下走出来，扑到章鹏怀里，声音带着哭腔：“章鹏，你快救救我，妈逼我爬楼梯，我脚好疼，肚子也疼，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章鹏抱着诗雅雨，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停颤抖，后背也被冷汗浸湿了，他低头看了看诗雅雨肿得发亮的脚踝，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抬头看向林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妈，您怎么能让雅雨爬楼梯呢？医生都说她盆骨条件一般，不能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我还不是为了她好？”林香看到章鹏回来，语气稍微软了一些，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这孕晚期都快过了，一点动静没有，爬楼梯能加速产程，到时候顺产少遭罪。我这都是为了她和宝宝好，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可医生说……”
“医生医生，你就知道听医生的！”林香打断章鹏的话，语气又变得强硬起来，“我生你的时候，哪有什么医生指导？不也顺顺利利的？雅雨就是太娇气，一点苦都吃不了，你要是再这么惯着她，到时候生不出来，遭罪的还是她自己！”
章鹏看着林香，又看了看怀里哭得浑身发抖的诗雅雨，脸上露出了难色。他知道林香的做法不对，可林香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又不好直接反驳。犹豫了半天，他才轻轻拍了拍诗雅雨的背，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雅雨，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忍忍，小心点爬，别太累了，实在不行就少爬几层。”
诗雅雨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章鹏会帮自己说话，可听到他这句话，心里的最后一丝暖意也消失殆尽。她猛地推开章鹏，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章鹏，你说什么？你也让我爬楼梯？你没看到我有多难受吗？医生都说了我不能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章鹏被诗雅雨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苍白的辩解：“雅雨，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妈也是一片好心，你别太激动，对宝宝不好。”
“好心？这叫好心吗？”诗雅雨指着自己的脚踝，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里满是绝望，“她这是在害我，害宝宝！你明明知道医生的叮嘱，明明看到我这么难受，你却还帮着她说话，章鹏，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公？是不是宝宝的爸爸？”
章鹏被诗雅雨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诗雅雨通红的眼睛，心里也有些愧疚，可他还是不敢跟林香对抗，只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诗雅雨。
林香看到章鹏帮着自己说话，底气更足了，她走到诗雅雨面前，伸手又想拉她的胳膊：“你看章鹏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爬，别耽误时间！”
诗雅雨猛地甩开林香的手，眼神里满是冰冷的绝望：“我不爬，要爬你们自己爬！”
“你敢不爬？”林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她伸手就要去扯诗雅雨的衣服，“今天你爬也得爬，不爬也得爬！”
章鹏赶紧上前拦住林香，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妈，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雅雨她身体不舒服，咱们今天先不爬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林香甩开章鹏的手，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看看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还帮着她跟我作对！今天这楼梯，她必须爬！”
诗雅雨看着眼前争吵的两人，只觉得心灰意冷。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反抗也没用，章鹏的懦弱和偏袒，林香的固执和强硬，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紧紧地困在里面，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直身体，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哀求，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好，我爬。”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我爬，但是如果我和宝宝出了什么事，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说完，她不再看林香和章鹏，扶着扶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每爬一步，脚踝处的疼痛就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肚子的坠痛感也越来越强烈，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机械地往上挪动脚步。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了任何表情，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章鹏看着诗雅雨踉跄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可他还是没有上前阻止，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林香站在他旁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这才对嘛，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逼我动气。”
林艳也松了口气，她拍了拍林香的肩膀，笑着说：“还是姐有办法，这下雅雨肯定能早点生了。”
楼梯间里，诗雅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章鹏的心上。他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可他还是没有勇气追上去，只能任由诗雅雨一个人承受着这份痛苦和绝望。
诗雅雨爬到十楼的时候，终于撑不住了，她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肚子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裤子湿了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她心里一慌，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一片温热的湿意，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是羊水破了。
“章鹏！章鹏！”她用尽全身力气喊着章鹏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恐惧和绝望，“羊水破了！快救我！快救宝宝！”
楼下的章鹏听到诗雅雨的呼喊，心里猛地一紧，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往楼上跑。林香和林艳也慌了神，赶紧跟在章鹏后面往上跑，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羊水破了？”
诗雅雨靠在墙壁上，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流失，她死死地抓着扶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宝宝，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