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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七章 浊浪噬心

日军补给舰“筑摩丸”的通风管道发出低频嗡鸣。红牡丹紧贴冰凉的舱壁移动,林默的翡翠怀表在她掌心投射出微弱光斑,秒针每跳动一格,便精准扫过舱壁焊缝——那里凝结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折射出改造后的管道走向图,与昨夜法租界巡捕房缴获的图纸分毫不差。德国医疗船“奥丁号”的阴影透过舷窗压来,两船锈蚀的船船舷在浊黄的江水中摩擦出刺耳呻吟,距离并泊锁定只剩最后八分钟。

“苯酚浓度超标了。”林默的声音压得极低,鱼叉尖端沾着刚刮下的墨绿色菌膜,那浓重的化学药剂气味几乎令人窒息。红牡丹点头,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接缝,三层防水帆布之下,是德制高压气密阀的轮廓。她抽出旗袍暗袋里的特制扳手——柄部蚀刻着江南制造局的微缩厂徽——卡进阀门的凹槽。扳手咬合瞬间,阀体内部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这声音频率竟与昨晚百老汇大厦霓虹灯异常闪烁的电流杂音完全吻合。她屏息凝神,腕部骤然发力,“咔哒”一声脆响,复杂的联动锁止机构应声弹开。帆布层被掀起的刹那,密密麻麻的银色铅封罐体赫然呈现,罐壁上“berlin-charlottenburg”的钢印在昏暗光线里泛着冷光,罐体之间盘绕的铜质冷却管,其回旋角度竟与虹口隔离医院太平间新近猝死者的尸身蜷曲姿态诡异相似。

突然,沉重的皮靴声自上层甲板逼近。红牡丹闪电般滑入巨大的冷凝水箱后方阴影中。两名日军防化兵抬着沉重的金属箱经过,箱体撞击舱壁的闷响在狭窄通道内回荡。领头那人臂章上刺目的骷髅与交叉骨标志下,隐约透出东京帝国大学传染病研究所的徽记暗纹。箱底渗漏的几滴暗红粘稠液体落在锈蚀的甲板上,瞬间滋生出细密的黑色菌丝,菌丝蔓延的路径,赫然是微缩的吴淞炮台火力覆盖网格图!

林默的鱼叉如毒蛇探出,精准刺穿箱体一角。他手腕翻搅,撬下一块沾着液体的金属碎片。翡翠怀表盖迅速压上碎片表面,表盖弧面将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聚焦成灼热一点。碎片被灼热的瞬间,一组极微小的德文数据在金属表面熔蚀浮现——“max. druck:15atm”——最高压力值:15个大气压。红牡丹瞳孔骤缩,这正是“筑摩丸”主锅炉此刻的极限承压值!德国人提供的菌种罐,竟将爆破临界点设定在舰船动力心脏的毁灭边缘。那些看似提供低温保护的铜管,实则是诱导锅炉蒸汽逆向回灌的致命陷阱,一旦压力失衡引爆罐体,混合着高致病菌株的蒸汽将瞬间灌满整艘船,并借两船并泊的通道席卷“奥丁号”。

“找主控阀!”红牡丹的指令短促如刀锋。两人狸猫般潜向动力舱深处。震耳欲聋的轮机轰鸣掩盖了脚步,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煤灰和越来越浓郁的菌液甜腥。靠近锅炉的舱壁滚烫,扭曲的管道如同怪兽的血管虬结搏动。核心处,一个半人高的青铜轮盘阀赫然在目,轮盘表面铸刻着复杂的德文操作铭文和拜耳公司的鹰徽。轮盘中心,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罩内,悬浮着深紫色的粘稠液体——正是红牡丹在外白渡桥裂缝中见过的那种致命菌株高度浓缩物!此刻,那液体正随着锅炉低频震动有规律地脉动,每一次脉动,都让水晶罩内壁凝结出新的霜花,霜花图案诡异地同步变化,俨然是简化版的法租界地下管网水道图!

“钥匙孔!”林默低喝。轮盘下方,一个奇特的锁孔暴露出来——并非寻常的机械锁芯,而是一个光滑的凹槽,凹槽底部镶嵌着六枚微小如针尖的铂金触点。红牡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礼查饭店蓄水箱底锈片上残留的刻痕,那难以理解的线条角度瞬间清晰——这是德国最新磁力锁的插口!她毫不犹豫地拔出绾发的银簪。簪体中空,内藏一枚精钢打磨的薄片,薄片边缘蚀刻的细密纹路,正是昨夜在德军参谋部残存文件上拓印下的反向磁力校准码。她将薄片精准嵌入凹槽,“嗡——”一声轻微震动,水晶罩内菌液剧烈翻腾起来,六枚铂金触点依次亮起幽蓝光芒!轮盘边缘,十二根青铜锁栓缓缓回缩,沉重的青铜轮盘露出松动缝隙。

就在这一瞬,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空气!“筑摩丸”与“奥丁号”巨大的船体在黄浦江浑浊的波涛中猛烈碰撞、咬合!强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底舱如同被巨锤击中。红牡丹被狠狠掼向滚烫的管道,后背灼痛钻心。林默踉跄着以鱼叉拄地才勉强站稳。头顶传来疯狂奔跑的脚步声和日语嘶吼。

“他们启动了!”林默指向轮盘阀上方一根突然急速转动的红色指针,那指针正疯狂扫过标有德文“Sofortige Aktivierung”(即时激活)的扇形区域!德国人的终极杀招——剧烈的船体碰撞冲击力本身,就是引爆炸弹的最后一环!水晶罩内凝固的霜花瞬间汽化成墨绿色的浓雾,剧烈膨胀,眼看就要冲破脆弱的罩壁!

来不及了!红牡丹目光如电扫过四周,瞬间锁定轮盘阀侧上方一根粗大的蒸汽旁通管——那是连接主锅炉与废弃旧烟道的冗余管道,管口法兰盘锈迹斑斑。她手臂肌肉贲张,全身力量灌注于紧握的扳手,江南制造局的厂徽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冷厉银光,扳手带着千斤力道狠狠砸向法兰盘边缘锈死的螺栓!“铛!”火星四溅!一声,两声!锈蚀的螺栓在暴力重击下发出呻吟。林默心领神会,鱼叉如流星射出,“噗嗤”一声深深楔入旁通管阀门手轮的缝隙,他以肩为杠杆,全身重量猛压下去!“咔啦啦——”阀门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一股滚烫至极、饱含黑色煤灰的蒸汽狂龙般从被强行撬开的缝隙中喷射而出!

灼热的气流裹挟着锋利的煤渣碎片,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劈头盖脸打向那膨胀的菌雾水晶罩!高温蒸汽与极寒浓缩菌液猛烈对冲!“嗤啦——!”刺耳的淬火声伴随着玻璃炸裂的脆响骤然爆发!水晶罩应声粉碎!墨绿色的菌液核心被超高温蒸汽瞬间气化、冲散!大部分混合着致命菌株的蒸汽被狂暴的泄压气流裹挟着,狠狠灌入那条废弃多年的旧烟道,发出沉闷如怪兽咆哮的轰鸣,直冲上阴沉的天空。只有少量墨绿色雾气在灼热的舱内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酚臭和蛋白质烧焦的怪味,被锅炉房内狂暴的对流卷动着,一时无法凝聚扩散。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整个船船舱!“ガス漏れ! 最高レベル警戒!”(气体泄漏!最高级别警戒!)凄厉的日语呼喊和杂乱的皮靴奔跑声如同冰水倾泻而下。厚重的防水隔舱门在液压驱动下发出沉重的“咔咔”声,正由上至下快速关闭,钢铁门槛无情地切割着逃生的空间!

“这边!”林默低吼。他猛地拽住红牡丹的手臂,鱼叉指向锅炉基座下一个被巨大阴影覆盖的方形检修口——那是连接底舱压载水舱的狭窄通道入口。沉重的隔舱门轰然砸落,冰冷的钢铁紧贴着两人翻滚而入的后背,巨大的撞击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不休。最后一丝光线被彻底吞噬,只有脚下粘稠、冰冷、散发着浓重铁锈和淤泥腥臭的海水,淹没了他们的脚踝。彻底的黑暗与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湿透的裹尸布,瞬间缠绕上来。远处,隔着厚重的钢铁舱壁,日军士兵疯狂的叫喊、金属器械的碰撞声、某种高频设备启动的嗡鸣,组成了一支混乱而致命的追捕交响。冰冷刺骨的海水贪婪地向上蔓延,仿佛无数滑腻的手,缠绕着小腿,要将人拖入无光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