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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八章 铁幕渗血

浑浊的黄浦江水如同冰冷的巨兽,贪婪地吸噬着林默和红牡丹残存的体温。刺骨的寒意穿透湿透的衣物,直刺骨髓,每一次划水都牵动着林默肩上那道山田少佐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腥臭的油污混合着泥沙,随着每一次换气涌入鼻腔,令人窒息。身后,日军驱逐舰“奥丁号”庞大的黑影矗立在江面,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大而狂躁的鬼眼,在水面上疯狂地来回犁动,每一次扫过都激起水面一片混乱的弹雨,“噗噗”的水花在两人周围炸开。

“这边!”林默强忍剧痛和寒意,声音嘶哑,奋力指向左前方一片更为浓重的黑暗——那是几根废弃桥墩投下的阴影,江水在那里打着诡谲的漩涡。红牡丹紧随其后,冰冷的江水浸透了她撕裂的旗袍下摆,每一次踢水都沉重无比。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江面,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生机。终于,一块被江水冲刷得半浮半沉的旧舢板碎片进入视野,正被水流推向桥墩方向。

两人耗尽最后的气力,几乎是爬上了那块湿滑腐朽的木板。冰冷的江水仍不停地漫过脚踝。他们蜷缩在桥墩巨大的水泥支柱形成的狭窄阴影里,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被砂纸摩擦。林默撕下衬衣下摆,用力扎紧肩头的伤口,阻止更多的血液流失。红牡丹警惕地倾听着四周——除了江水呜咽和远处舰船模糊的引擎声,暂时没有追兵的动静。

“东西怎么样?”红牡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林默小心翼翼地从胸前被撕破的衬衣内层,抽出那个深棕色的硬皮文件夹。江水浸透了纸张边缘,但核心部分似乎还干燥。他借着远处舰船扫过的微弱灯光迅速翻开,里面正是那张标注着“鹤丸号”详细航线、伪装信息(“仁丹”药粉)以及江南制造局特制双层真空容器图纸的文件!图纸右下角,“Jh-1936-47q”的生产序列号标记清晰依旧,如同一道狰狞的烙印。

“在!”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印记。

红牡丹也迅速从旗袍贴身内袋中摸出那张从特务尸体上撕下的、沾染着暗褐色血迹的卡片。“通行证也在……还有这个。”她将卡片翻到背面,虹口宪兵队的菱形钢印下方,那个用墨水笔潦草写下的签名在昏暗光线中被林默确认——江南制造局负责生产调度的实权派人物,陈伯钧!

“陈伯钧!”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寒意比江水更甚,“江南制造局内部果然有鬼!图纸、容器生产、轨线参数……他们一条毒链全包了!”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机动拖船,像个幽灵般缓缓驶近这片废弃桥墩。船头站着一个身影,身形精瘦,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他没有开灯,只是以一种特殊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三下船帮的铁皮。

是自己人!霞飞路联络点的老交通员,“老水鬼”!

两人精神一振,奋力划水靠向小船。老水鬼敏捷地抛出绳索,将他们拉上舱板。小小的船舱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鱼腥味。

“快走!鬼子巡逻艇在扩大搜索圈!”老水鬼声音沙哑,不容分说立刻调转船头,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拖船如同离弦之箭,紧贴着江岸,借着岸边驳船和废弃码头的阴影,向法租界方向疾驰。

船船舱内,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林默和红牡丹不顾浑身湿冷,立刻将两份关键物证在狭小的桌板上摊开。文件夹里的“鹤丸号”情报详细得令人心惊:货轮“鹤丸号”,隶属三井洋行,预定于当夜凌晨一点自吴淞口启航,目的地天津港。所谓的“仁丹”药粉第二批干燥菌种样本就藏匿在标注为“药品原料”的货箱夹层中。而那份江南制造局的图纸,不仅标注了复杂的双层真空隔热结构,精度要求苛刻(±0.5c虚线),图纸边缘还用日文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小字——“奥丁号备用活性样本同步转运确认:液态菌株载体数量:24罐;转运交接点:四号码头仓库;接收方代号:黑鹫;陆路启运时间:鹤丸离港后60分钟内。”

“时间!”红牡丹指尖重重敲在时间节点上,“‘鹤丸’凌晨一点离港,液态菌株最晚凌晨两点就从四号码头仓库运走!陆路去杭州湾!”

“山田提到的虹口宪兵队护送车就在四号码头,与‘鹤丸’的二号备用货柜汇合……”林默的声音冰冷,“这是双线运输!干燥样本走海路去华北,这批高活性液态菌株走陆路去杭州湾基地!我们必须抢在它们转运前动手!”

他的目光落在红牡丹带回的那张染血通行证上。卡片正面印着三井洋行徽记和“鹤丸号”字样,背面那个陈伯钧的签名更是铁证如山。

“陈伯钧签名亲手签发的‘鹤丸号’通行证,出现在山田少佐直属的特务身上……”红牡丹眼中寒光闪烁,“等于直接锁定了这个内鬼!他不仅提供图纸、生产核心部件,还利用职权为日军的细菌武器运输提供官方通行便利!江南制造局这条线上的毒瘤,必须立刻切除!”

林默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四号码头仓库是关键节点!山田下令必须肃清那里。液态菌株和江南制造局叛徒的证据链就在这里交汇!抢下那批菌株,就能斩断他们杭州湾基地的一条毒脉!拿到仓库的交接记录或运输清单,或许就能坐实陈伯钧的死罪,甚至挖出他在江南制造局里可能的同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拖船已经驶入苏州河相对狭窄的河道,法租界昏暗的灯火在不远处闪烁。老水鬼低沉的声音传来:“靠岸点在前面垃圾码头,下船后有人接应。但鬼子在码头区增派了巡逻队,盘查很严。”

林默和红牡丹迅速收起文件,藏好东西。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寒意刺骨,但胸腔里的火焰却在熊熊燃烧。文件夹和通行证紧贴着皮肤,如同两块冰冷的烙铁,记录着日德细菌战阴谋的冰山一角,更指向那个深藏在民族工业心脏里的致命毒瘤——陈伯钧。

船体轻轻一震,靠上了满是油污和垃圾的简易码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接应的影子在岸上晃动了一下。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伤口传来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眼中只剩下锐利的锋芒。四号码头仓库——那里既是日军转运致命武器的枢纽,也是埋葬叛徒的坟场!浑浊的江风卷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身后的黑暗里,致命的漩涡无声地旋转着,仿佛一张通往幽冥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