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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月照寒襟 > 第10章 夜盗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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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凝固的墨汁。

开封府外城与内城交错的边缘地带,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沉淀,只剩下打更人悠长而单调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间孤独地回荡,更衬出这片区域的寂寥。工部衙门的牌坊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一块巨大而沉默的墓碑,冰冷地矗立着。它既记载着维系这座帝都运转的森严秩序,也无声地掩盖着无数在秩序之下悄然滋生、流动的隐秘与交易。

自崔?与包拯在那间肃穆的签押房内密议定策,时光不过流逝三日。

这三日里,陶承良在工部衙门,已然忙得“人仰马翻”。

至少,他让所有同僚与上官都如此认为。

“承良兄近日……似乎格外勤勉啊?”有相熟的吏员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问。

陶承良总是抬起他那张面团团、沁着细汗的脸,憨厚地咧嘴一笑,习惯性地摸摸后脑勺,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疲惫:“没、没啥……就是上头交代的差事重了些,琐碎得很,呵呵……” 语气含糊,完美契合一个被琐务缠身、有些力不从心的底层小吏形象。

无人起疑。工部事务本就繁杂冗重,尤其将作监下属,关联火器研制、宫室修造、器用制备的科目细如牛毛,账册文书浩如烟海。他一个从八品的微末吏目,多做一些抄写整理、归档核查的苦差,简直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日落之后,同僚们纷纷收拾案牍,互道辛苦,各自归家。陶承良却往往仍留在那间充斥着陈旧墨臭和灰尘气息的廨房里,点起一盏孤灯,伏案疾书,或是在高大的档案架间艰难地挪动他胖硕的身躯,翻找着卷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直到窗外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替代了人间灯火,他才捶着酸痛的腰背,吹灭油灯,锁门离去。

然而今夜,他吹灭灯火后,并未立刻离开。

廨房内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他静静站在黑暗中,听了片刻窗外呼啸而过的夜风,以及远处隐约的街市残音。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始动作。

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后,他换上了一身早已备好的、极其不合身的黑色夜行衣。粗布面料紧绷在他圆润的躯体上,显得滑稽而笨拙,脸上也用一块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紧张闪烁的小眼睛。这装扮,不像身手矫健的夜行者,倒更像是个企图在街边摸包却选错了行头的蹩脚蠢贼。

但他尽量放轻脚步,尽量让呼吸平稳。他在工部衙门厮混多年,最擅长的便是偷懒耍滑、摸鱼度日——自然也极擅长在绝不触碰红线的前提下,知晓哪些角落可以钻营,哪些规矩存在缝隙,哪些事情能在“不犯事”的模糊地带游走。

而今晚他要做的,却是他二十多年饱食终日、浑浑噩噩的人生里,最为“要命”的一件事。每一寸肥肉都在尖叫着抗议,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他点燃了一盏特制的白瓷小灯笼,光亮被瓷壁约束,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如同黑暗中一只怯生生的萤火虫。他再次深深吸气,鼓足勇气,一脚踏入了工部档案区域最深、也最森严的禁地——

将作监案牍库。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呻吟,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中,惊得陶承良浑身肥肉一颤。门内,黑暗如同浓稠的、冰冷的井水,瞬间将他吞没。一股陈年纸墨混合着灰尘和淡淡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沉闷得令人窒息。

陶承良打了个剧烈的冷颤,牙齿都忍不住磕碰了一下。他天生胆小,怕黑,怕鬼,怕一切未知和危险。小时候夜里睡觉都必须点着灯,否则就能哭到天明。但今日……

“崔兄啊崔兄……我这条小命,这回可真是系在你身上了……你、你可千万莫要害我啊……”他压低声音喃喃自语,声线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微不可闻,反倒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案牍库内,巨大的樟木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接着一排,向黑暗深处无限延伸。架上密密麻麻排列的卷宗册簿,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幢幢黑影,仿佛无数只窥视的眼睛。这里比外面更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历史和规章的冰冷。

他强迫自己镇定,凭借记忆和崔?提供的模糊提示,开始在浩如烟海的架林中艰难地寻找目标——近两年,将作监核心的物料采买、银钱支用、尤其是关联火器司及特殊工程的账册副本。

时间在绝对寂静的黑暗中被无限拉长。他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滑过眉骨,滴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他只能一边笨拙地擦拭,一边屏息凝神,在高大的架子上艰难地翻阅。手指因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好几次险些将沉重的册子摔落。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分辨一本册子封皮上的模糊字迹时——

“啪——嚓!”

一摞堆放在架子边缘、本就不甚稳当的旧档册,被他圆滚滚的肚子不慎撞到,轰然倒塌!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档案库内骤然炸开,如同平地惊雷!

陶承良整个人瞬间僵直,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

仅仅半息之后,库房外墙远处,原本规律而慵懒的巡夜衙役的脚步声,节奏猛地一变——由慢悠悠的拖沓,骤然转为急促而警惕的奔跑,正迅速向案牍库方向逼近!

“糟、糟了糟了糟了……”陶承良面无人色,手脚冰凉,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极致的恐惧反而激发出一丝残存的理智:此刻若再犹豫,被堵在这库房里,人赃并获,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手忙脚乱地将刚刚找到、尚未来得及细看的几本关键账册胡乱塞进早已准备好的、缝在夜行衣内的暗袋里,鼓鼓囊囊地撑起一大块。随即一口吹熄了白瓷灯笼,四周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凭借方才进来时对地形的微弱记忆,连滚带爬地扑向库房另一端那扇常年封闭、但他早已暗中留意到插销锈蚀的通风高窗。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爆发出与体型绝不相称的、近乎奇迹般的敏捷,肥胖的身体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皮球,极其艰难却又异常迅速地挤出了那扇窄窗,重重跌落在库房后的泥地上,溅起一片湿冷的泥浆。

库房内,衙役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已经逼近门口!

陶承良魂飞魄散,甚至来不及感觉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拼尽吃奶的力气,沿着工部衙署后院墙根阴影,向着最近的坊市小巷亡命奔逃。他跑得肺叶如同火烧,喉咙里满是腥甜的铁锈味,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身后,衙役的怒吼声和杂沓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如同索命的鼓点,敲打在他几乎崩溃的神经上:“前面那胖子!站住!再跑格杀勿论!”

陶承良两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绝望之中,他仓皇四顾,目光猛地锁定在巷子深处一户人家。院墙低矮,泥灰剥落,看上去甚是破败简陋,不像是什么显赫门户。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欲望驱动着身体,猛地发力,连滚带爬,极其笨拙却又异常决绝地翻过了那道矮墙,重重摔进院内的一堆松软杂物里,发出一声闷响。

他瘫在杂物中,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颤抖,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到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院外,衙役的脚步声瞬息即至!

“咚咚咚!咚咚咚!”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震得那扇薄木板门瑟瑟发抖。

“开门!官府拿人!速速开门!”

陶承良吓得肝胆俱裂,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大气都不敢喘,拼命往那堆散发着陈旧布料和染料气味的杂物深处蜷缩,恨不得自己能化作一块石头,沉入地底。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后。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从内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柔软温婉、带着几分怯生生睡意与惊疑的女子声音,从门缝里轻轻飘了出来,如同夜风中一朵悄然绽放的幽兰:“各、各位官爷,夜已深了,不知……不知有何要事?惊扰了左邻右舍,民妇实在担待不起……”

光凭这声音,便能想象出门后是一位柔弱、善良、恪守礼数的女子,如同清晨带着露水的洁白小花,骤然被闯入的喧嚣惊吓,却仍努力保持着礼节。

衙役领头的声音粗鲁地打断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少废话!有贼人从工部衙门盗取官物,逃入此巷!我等亲眼所见!速速开门,容我等搜查!若敢藏匿,与贼同罪!”

门内的女子似乎被这阵势吓住了,声音里带上了更明显的颤音:“贼、贼人?官爷明鉴!民妇家中只有我与幼女二人,相依为命,平日谨小慎微,从不敢藏匿作奸犯科之人,官爷们既要搜,民妇……民妇不敢阻拦,只是孩子年幼,方才睡下,受不得惊吓,求各位官爷,手脚轻些,莫要吓坏了孩子……” 她的话语带着哀求,却依旧顺从地让开了通路。

随后便是沉重的脚步声闯入小院,粗暴的推门声、翻动杂物的哐当声、不耐烦的呵斥声种种噪音在寂静的小院里炸开,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符咒,步步紧逼向陶承良藏身的偏房。

“吱嘎——!”

偏房那扇本就单薄的门被一把推开!两名衙役举着昏黄的灯笼闯了进来!

灯光摇曳,瞬间驱散了屋角一小片黑暗,照亮了满屋堆积如山的各色布匹、丝线、绣框以及半成品的刺绣花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棉麻和染料清香。光影斑驳,将杂物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陶承良死死蜷缩在一堆厚厚的靛蓝色粗布后面,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昏厥过去。他能清晰地听到衙役的呼吸声和衣甲摩擦声近在咫尺!幸好,灯光不算明亮,堆积的布料形成了许多视觉死角,加之他一身黑衣,又极力缩成一团,暂时未被发现。

几名衙役在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里粗略翻检了一阵,并未发现异常。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对领头道:“头儿,查过了,没什么发现。这家好像是巷口那家小绣坊的寡妇。男人听说前几年死在灵州那场大战里了,就她一个人带着个病恹恹的孩子,靠接点绣活勉强过活,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老实得紧,街坊都说她名声极好,不像会藏匿匪类的人。”

领头的衙役沉默了片刻,似乎也在权衡。最终,他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朝门外喊了一句:“行了!不在这!去别处搜!动作快!” 说罢,带着人转身退出了偏房。

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嚣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口方向。

小院重归寂静。只有夜风吹过屋檐,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陶承良在布堆里又胆战心惊地蛰伏了足足半刻钟,直到确认外面真的再无任何动静,这才如同虚脱一般,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从布料深处蠕动出来,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他惊魂未定,手脚发软地蹭到门边,做贼般探出半个脑袋,想观察一下院中情况,以便溜走。

然而,他刚探出头,就看到院中景象——

那位绣娘,并未回屋。她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正屋门前的石阶上,双臂抱着膝盖,微微蜷缩着身子,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月光如水,柔和地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纤细而柔美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一动不动,像一尊陷入沉思的、安静而脆弱的玉雕,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哀愁。

她……竟然一直等在这里。

陶承良爬出来的动静虽然轻微,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依旧清晰可闻。

绣娘猛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

她看到从偏房阴影里钻出来的、依旧蒙着面、身形臃肿诡异的黑衣人,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眸骤然睁大,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张口便要失声惊叫——

“唔——!”

陶承良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一个饿虎扑食,猛地冲上前,用他那肥厚的手掌,死死捂住了绣娘的嘴!将她那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

“嘘!嘘嘘嘘!别叫!姑奶奶!祖宗!千万别叫!!”陶承良急得语无伦次,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我……我真的不是坏人!不是贼!更不是……不是那种采花淫贼!你千万莫要误会!莫要喊人!”

绣娘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庞大的身躯吓得浑身僵直,美眸中泪水瞬间盈眶,惊恐万状地奋力挣扎,情急之下,张开檀口,狠狠一口咬在了陶承良捂住她嘴的手掌虎口上!

“嗷——!!!”

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陶承良疼得眼前发黑,眼泪差点直接飙出来,差点当场松手跳起来!但他终究记得利害,死死咬住牙关,忍着剧痛,依旧不敢松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绣娘似乎也从他这反应中察觉到他似乎并无进一步恶意,挣扎的力道稍稍减弱,但眼中的惊恐丝毫未减,如同受惊的小鹿,死死瞪着他。

陶承良强忍着手上的剧痛,声音带着哭腔,急急地、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是在为朝廷查一桩大案!是天大的事!不是做坏事!但……但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被官差抓到!今日误闯娘子宅院,实在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冒犯之处,我、我陶……我罪该万死!可我若是被他们抓回去,就、就全完了!”他情急之下,差点脱口报出真名。

他越说声音越小,底气越不足。因为绣娘看他的眼神虽然依旧惊恐,却在那片水光潋滟之后,透出一种柔软的、善良的底色。她不像是个会主动为难他人、落井下石的凶恶之人。

她静静地听完他这番漏洞百出、颠三倒四的辩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眼中的惊惧稍稍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气息温热,带着一丝极淡的、如同幽兰般的清香,钻入陶承良的鼻腔,让他莫名地心神一恍,手上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官差?查案?”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那你为何要藏在布料堆里?又为何要做这般鬼祟打扮?”她的目光落在他那身极其不合身、显得滑稽可笑的夜行衣上。

陶承良耳朵瞬间红透,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臊得无地自容,讷讷道:“我……我天生胆子小,怕……怕死……”声音细若蚊蚋。

绣娘:“……”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却又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睛看着他。院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夜风吹过院角那株老槐树的枝条,发出沙沙的轻响,以及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她似乎是终于缓过神来,又或许是陶承良那副又怕又怂、毫无威胁的模样让她稍稍安心。她轻轻站起身,拍了拍素色衣裙上沾染的些许灰尘,动作轻柔而带着一种惯有的温婉。她的目光落在陶承良依旧死死捂着她的手上,那手背上两排清晰的、已经发紫渗血的牙印触目惊心。

她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歉疚,声音轻柔了几分:“你……你的手受伤了。流了血。”

陶承良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倒吸一口凉气,憨憨地道:“没、没事……小伤,小伤……不碍事的”其实疼得他龇牙咧嘴。

绣娘抬眸,再次看向他蒙面黑巾上方那双因为惊恐和疼痛而显得圆溜溜、湿漉漉的小眼睛。不知为何,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竟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这个闯入者,似乎真的不像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她轻声开口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夜色已深,街坊四邻都睡下了。你……你若真是在为官府办紧要的差事,我……我便不声张了。你随我进屋来,我替你清洗一下伤口,上些药。待包扎好,想来外面的官差也该走远了,那时,你再离去吧。”

陶承良闻言,简直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这怎么可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怎敢再叨扰娘子……”

“你今日险些连累我遭逢大难,我又误伤了你。”她微微垂下眼睑,声音轻柔却坚定,“如此,便算两相抵过,互不相欠了。”她脸色依旧苍白,残留着惊惧的痕迹,但言行举止间,却仍保持着一种身处困境也不失的体面与良善。

陶承良怔怔地看着她,猛然间想起方才衙役低声交谈的内容——丈夫战死沙场,独守绣坊,抚养幼子,清贫度日,却名声清白,从未有过半点闲言碎语。

看似柔弱无依,却在这世道艰难、风波险恶的汴京城底层,默默守着寡,守着贞烈,守着那份或许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干净与尊严。

他突然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先前那点逃出生天的庆幸和滑稽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沉甸甸的愧疚。

“娘子……我、我今日……真是对不住,连累你了。”他声音低沉,充满了真诚的懊悔。

绣娘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转身,示意他跟进屋。

月色洁白如霜,清冷地洒满这方小小的、简陋的院落,将两人一立一坐的身影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夜露的寒凉、血腥气、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来自女子身上的淡淡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