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的雨季尚未结束,空气中总弥漫着湿漉漉的阴冷。战后的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暗流之上。林曦(林寒)与聂娘娘(聂小倩)之间,那份在患难与共与日常相处中滋生的情愫,如同冰下悄然生长的水草,柔软而坚韧,彼此心照不宣,却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他们都清楚,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局下,个人的情感是何等奢侈与脆弱。
这一日,天色向晚,细雨如织。林曦正在“听雨轩”中静坐,魂力与怀中“奇点”的感应越发清晰灵动,那丝源自“源星核碎片”的秩序之力,正缓缓滋养着他的魂体,并与兰若寺的地脉阴气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种突破的门槛。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墨点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都喘不匀:“林……林公子!不好了!巡山的鬼卒在寺后山的‘断魂崖’下,发现了一个……一个活人!受了重伤,昏死在那里!”
活人?林曦心中一凛。兰若寺地处极阴之地,方圆百里罕有生人踪迹,更别说能闯过外围重重险阻来到寺后山了。此事蹊跷。
他立刻起身:“带我去看。”
在墨点儿引领下,林曦来到寺后一处偏僻的院落。这里通常是安置一些受伤或虚弱鬼魂的地方,阴气相对温和。此刻,几名鬼卒正围在厢房外,低声议论着,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林曦推门而入,只见简陋的石床上,躺着一个身影。确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她身上残留的气息极为古怪,并非纯粹的阳气,也非阴气,而是一种……混合了血腥、怨念与一丝微弱神圣感的混乱能量,与之前遭遇的“幽冥血河”高手有几分相似,却又驳杂不纯。
聂娘娘闻讯也已赶到,她仔细查看了少女的伤势,秀眉紧蹙:“好重的伤!魂魄受损,经脉尽断,能撑到这里,已是奇迹。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的气息……不似常人。”
她取出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丹药,小心喂入少女口中,又以精纯的阴气护住其心脉。林曦也上前,将一丝温和的、蕴含“奇点”生机的魂力渡入少女体内,助其稳定伤势。
忙活了半晌,少女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但依旧昏迷不醒。
“此事非同小可。”聂娘娘屏退左右,只留林曦在房中,面色凝重,“此女来历不明,伤势诡异,偏偏出现在我兰若寺地界。恐是祸非福。”
林曦点头:“她身上的气息,与那日来袭的幽冥血河高手同源,但更为……混乱弱小。或许是血河的逃亡者?”
正商议间,床上的少女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是罕见的深紫色,初时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填满,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缩成一团,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不……不要……放过我……阿爹……阿娘……”
聂娘娘放柔声音,试图安抚:“姑娘,别怕,这里安全。你是谁?从何处来?为何受伤?”
少女惊恐地看着聂娘娘和林曦,尤其是感受到聂娘娘身上强大的鬼气,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
林曦示意聂娘娘稍退,自己上前,收敛所有气息,尽量显得温和无害:“姑娘,我们不是坏人。你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医治。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好吗?”
或许是林曦身上那股中正平和的魂力让她感到安心,或许是濒死之人对善意的本能渴望,少女渐渐平静下来,怯生生地看着林曦,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我……我叫小渔……来自……血河村……”
血河村?幽冥血河附近,竟有村落?林曦与聂娘娘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在两人耐心的引导和安抚下,这个名叫小渔的少女,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小渔的家,世代居住在幽冥血河边缘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村中居民并非纯粹的鬼魂或人类,而是一些因各种原因滞留血河畔、与血河气息共生已久的特殊生灵,他们自称“河伢”。千百年来,他们依靠血河特有的“血晶”和一种名为“净魂草”的植物艰难生存,虽清苦,却也安宁。
然而,大约数十年前,血河深处发生异变,一股强大的魔物势力崛起,自称“血神殿”,奴役了河伢村落,强迫他们开采血晶、献祭灵魂。小渔的父母因反抗而被杀,她侥幸逃脱,在血河边的废墟和险地中躲藏流浪,靠偷取少量血晶和净魂草苟活。
不久前,她无意中偷听到血神殿的阴谋:血神殿主与黑风寨的黑山老妖勾结,欲夺取兰若寺的“阴阳簿”残页,用以开启血河深处某个上古封印,释放更恐怖的存在,以壮大势力,甚至……对抗所谓的“归墟清算”。而她,因为知晓了这个秘密,遭到追杀,九死一生才逃到这里。
“他们……他们要很多很多魂力……和……和那本书页……打开……血狱……”小渔气息微弱,眼中满是恐惧,“阿爹说……血狱开了……大家都……都会死……”
说完这些,她力竭再次昏睡过去。
房间内一片死寂。小渔带来的信息,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曦和聂娘娘心头!
血神殿!与黑风寨勾结!目标依旧是阴阳簿!目的是开启血狱!这一切,竟然都与那场席卷诸界的归墟魔劫相连!兰若寺,阴阳簿,竟是这场浩劫中的一个关键节点!
小渔的遭遇,便是如此。她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少女,却被迫卷入了远超她理解能力的巨大阴谋中,成为了揭开真相的一把钥匙。
聂娘娘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她守护阴阳簿百年,深知其重要,却没想到竟牵扯如此之深,如此之广!压力如山般袭来。
林曦握住她冰凉的手(魂体模拟的触感),沉声道:“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知道了敌人的目的,我们更能早作防备。”
他的手心传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让聂娘娘慌乱的心稍稍安定。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可是……血神殿……血狱……我们……”
“我们不是一个人。”林曦看着她眼睛,“你有我,有寺中忠诚的部属,还有白狐洞、枯骨道人这些潜在的盟友。更何况,”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我们手中,也并非没有底牌。”
他指的是“奇点”与星钥,以及他们不断增长的实力与智慧。
聂娘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治好小渔的伤,从她那里了解更多关于血神殿和血狱的情报。同时,加强戒备,并设法联络月华夫人和枯骨道人,共享信息。”
接下来的日子,兰若寺再次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小渔被严密保护起来,由聂娘娘亲自医治。林曦也时常去看望她,用自身魂力助其疗伤,并慢慢询问更多细节。小渔对林曦颇为依赖,在他面前渐渐不再恐惧,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血河村的习俗、血神殿的暴行、以及她逃亡路上的艰辛。
林曦听着,心中恻然。这个少女,像风雨中飘摇的芦苇,顽强地活着。她的到来,带来了危机,也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更让林曦和聂娘娘意识到,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兰若寺,更是关乎更多像小渔这样的无辜生灵的命运。
一种更沉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而共同面对这巨大压力的经历,也让林曦与聂娘娘之间的纽带,变得更加牢固。那种超越男女情爱、近乎战友与伴侣的情感,在风雨欲来的压抑氛围中,悄然升华。
窗外,雨还在下。但兰若寺内的灯火,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更加坚定。新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