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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河东与河西的故事 > 第209章 灯火燃鬓明志坚.合家勠力克时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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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灯火燃鬓明志坚.合家勠力克时艰

姬永海挑着沉甸甸的粪筐在桥中央站定,粗糙的筐绳深深勒进他结实的肩膀,磨出一道鲜红的印子。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那几个同学脚上锃亮的新胶鞋,嘴角咧开一个朴实甚至有点憨厚的笑,牙齿在黝黑的脸膛映衬下显得格外白:

俺这褂子咋了?能装粪,能干活,实用!

他顿了顿,眼神清亮地看进对方有些躲闪的眼睛里。

对了,你们昨儿老师发的《活叶文选》里要求背的那段老三篇,背到哪了?要考的那几处重点,我帮你们划划不?

仿佛一瓢冷水浇在油锅上,那点轻浮的嬉笑顿时哑了火。

几个同学被他这四两拨千斤的反问问得面红耳赤。

眼睁睁看着他挑着满满一筐污物,那旧褂子的下摆扫过磨得光滑的石板路,露出书包里塞着的半本《算术》书皮,灰溜溜地侧身让开道。

粪土的气息混着少年人汗水的味道,在石桥古旧的气息里弥漫开来,竟也生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硬气。

夜,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姬家那盏小小的煤油灯,是土坯房里唯一跳跃的光源,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圈温暖。

姬永海趴在冰冷的炕桌上,借着这微弱的光,在一本摊开的练习册上疾书。

旁边堆着小山似的妹妹们的作业本,最上面是永英用铅笔写的为人民服务,笔画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

弟弟永洲凑过来,小小的手指点着本子上一个歪扭的45÷5+8=?,奶声奶气地问:哥,这题咋做?

他刚要开口,一股巨大的疲惫如同黑沉沉的潮水猛地席卷上来,眼皮子重得如同坠了铅块,怎么也撑不住。

头猛地向下一沉,地一声闷响,额头结结实实磕在硬实的桌沿上。

这一磕,磕得他眼冒金星,更糟的是,烧得过长的灯芯,那贪婪跳动的火苗,一声,竟舔着了他额前垂下的几缕头发!一股焦糊的蛋白质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刺鼻难闻。

哥头发着火啦!小妹永美尖利的童音像锥子一样刺破屋里的沉寂。

弟弟们先是一愣,随即拍着手竟嘻嘻哈哈笑起来。

灶房里正就着另一盏小灯缝补的母亲和姐姐永兰,闻声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我的儿!昊文兰的声音带着急劲,扑上来就用粗糙的手掌去扑打他额前那点微弱的火星,指尖触到那焦卷发烫的发丝,眼圈瞬间就红了。

你个傻孩子!工分要挣,书要念,也得顾着身子骨啊!

灯光下,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刺眼地闪着光。

姬永海自己也吓了一跳,抬手摸了摸额前那撮焦卷的头发,刺刺的,带着余温。

他反倒嘿嘿笑起来,那笑容在跳跃的灯影里显得有点傻气:

没事,娘,烧了好,省得剃头了,还凉快!

他试图用轻松化解母亲的担忧,可看见母亲通红的眼眶,喉结还是忍不住滚了滚。

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里屋挪出来,拐棍在地上敲出笃笃的闷响。

她用那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拐棍,不轻不重地敲在姬永海的背上:

小兔崽子!下次再这么熬鹰似的点灯熬油,我就把灯芯铰得只剩一丁点!工分再多,也得有精神头去挣不是?

话是责备,那苍老的声音里却掩不住心疼,枯瘦的手指还在他头发上轻轻捋着。

小小的土坯房里,紧张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奶奶佯装的怒意冲散了。

先是永洲他们憋不住的笑声,接着是永兰无奈的叹息,最后连昊文兰也破涕为笑,轻轻戳了下儿子的额头。

笑声,像一群被惊飞又落回枝头的麻雀,在低矮的房梁下盘旋、跳跃,短暂地盖过了窗外南三河那永不停歇的、带着土腥味的流水声。

这鲜活的笑声,在小姬庄的夜里显得格外真切。

姬永海额前那撮焦卷的头发,像一面无声的旗帜。

他带头,弟妹几个仿佛一夜之间都憋足了一股看不见的劲。

二妹永英,个子还不及粪筐高,每天天蒙蒙亮就跟着队里的妇女去拾棉花,小小的手在棉桃间翻飞,指甲缝里嵌满黑褐色的棉籽。

傍晚记工分时,会计总夸她这小丫头,拾得比大人还干净,她攥着记工单跑回家,举给哥哥看时,脸上沾着的棉絮像撒了把星星。

三弟永洲,那个从前总爱逃学去河滩摸鱼掏鸟蛋的皮猴子,如今放学回来,把书包往炕桌上一摔,声音响得能震落墙皮:

哥!我今天帮队里看晒谷场,记了两分半工!

那神气活现的样子,仿佛得了天大的勋章。

有回他为了多记半分工,硬是跟着大人把一麻袋稻子从晒谷场扛到仓库,累得晚饭时手都握不住筷子,却梗着脖子说。

大姐永兰,在灯下踩缝纫机的声更密更急了。

那台老式蝴蝶牌缝纫机还是母亲当年的陪嫁,踏板上的油漆早已磨掉,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

永兰接了队里缝劳保服的活,一件能挣三分工,她手指上的顶针磨得发亮,夜里常常缝到鸡叫头遍,第二天一早又跟着母亲去田里薅草。

她把记工分的本子藏在枕头下,每天睡前都要数一遍,算着攒够多少分,月底能多换斤白面给弟弟妹妹们蒸回馒头。

家里的空气似乎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父亲姬忠楜,那个被工分压弯了腰的汉子,近来腰杆似乎挺直了些许。

每天收工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从怀里掏出记工单,在灯下仔仔细细核对着:

今天割稻挣了十分,永海拾粪四分,永兰缝衣服三分...算完了,就把工分本小心翼翼地压在炕席底下,像藏着什么宝贝。

有次队里分玉米,他把最大最饱满的颗粒挑出来,装在布袋子里挂在房梁上,说留着给孩子们磨面蒸馒头。

母亲昊文兰则像个精打细算的管家,把一家人的工分记在心里:

永海这月挣了一百二十分,比上月多了十五分;永英拾棉花也攒了八十分...她一边纳鞋底一边盘算,再添把劲,月底就能多领十斤大米,给孩子们熬顿白米粥。

她补的补丁能顺着衣服的纹路走,针脚细密得几乎天衣无缝,不凑近了仔细看,竟真瞧不出补丁的痕迹,她说省点布票,多换尺布给孩子们做件新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