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住狐月,她靠在岩壁上喘息,左瞳的红丝还在游动。她的呼吸很浅,手指冰凉。我低头看她握着我的手腕,力道比平时弱了许多。这不对劲。
幻灵珠在识海里轻轻震动,自动开始记录狐月的气息频率。我把一丝混沌气送进她经络,顺着血脉流向识海。数据立刻反馈回来——她的意识流有两层波动,外层是她自己的节奏,内层却带着符文的痕迹,像藤蔓一样缠住了记忆节点。
这不是残留的心魔,是已经侵入识海的烙印。
我抬头看向驮渊。他依旧闭着眼,龟甲上的星痕忽明忽暗,那根嵌着雷斧残片的锁链还在轻微震颤。地脉银光不断涌入他的背甲,像是在维持某种平衡。
“驮渊前辈。”我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我引动地脉银光逆流,能不能用你的龟甲照出心魔真形?”
话音刚落,龟甲猛地一亮。一道意念直接撞进我的识海:“能……但只有三息。断不了连接,反噬归你。”
我没有犹豫。“好。”
我松开狐月的手,退后半步,把混元盘古斧插进地面裂缝。斧刃接触地脉的瞬间,银光顺着纹路爬升。我调动幻灵珠,启动混沌推演,将地脉流向倒转。
银光开始回流。
就在这时,狐月突然睁眼。
她的双瞳全红,身体缓缓浮起,双脚离地。她的动作和刚才那个假身一模一样,连指尖抬起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她悬在半空,嘴唇微动,吐出一段古老的咒语,音节沉重,每一个字都让空气发颤。
我盯着她,推演速度提到极限。
抬手时右肘比平时高了三分,呼吸频率快了0.3息,最重要的是——她右脚落地时没有内扣。
这是细节。她小时候被妖毒侵蚀,右腿留下旧伤,走路时总会不自觉地往内偏。这么多年,我已经看过无数次。眼前这个人,动作完美得不像真人。
不是狐月。
是分魂借着地脉反流,直接附上了她的身体。
头顶的裂谷上方,天空裂开一道缝隙。两轮残月虚影缓缓浮现,一轮银白,一轮血红。月光洒下,照在龟甲上,星痕剧烈闪烁。
双月交辉。
传说中能唤醒所有执念的异象,现在成了心魔复苏的契机。
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幻灵珠全力运转,锁定狐月体内那团黑雾的位置。它藏在识海深处,正通过地脉与龟甲的连接吸取能量。
不能再等三息了。
我猛睁左眼,幻灵珠碎片爆发出金光。我对着驮渊大喝:“现在!”
同时挥斧向下,不是砍向狐月,而是斩向她脚下那条几乎看不见的符线。那是连接她与地脉的通道,也是分魂的命门。
斧刃落下,银光炸开。
龟甲轰然亮起,星痕排列成一面镜面图案,映出空中悬浮的身影——根本不是狐月,而是一团缠满符文的黑雾,中心有一点青灰色的光,像布料的颜色。
是符爻的分魂。
它察觉到暴露,立刻收缩,准备脱离狐月的身体。黑雾急速旋转,化作一张符箓的形状,就要遁入虚空。
龟甲光芒已经开始减弱,驮渊的意念变得模糊。时间不够了。
我立刻将混沌气灌入幻灵珠,调出一段记忆画面——三年前的毒潭边。狐月跪在泥地里,双手泡在毒液中,一边呕吐一边用嘴吸出毒素。她那时候说:“生命不该被算计,该被守护。”
我把这段画面投射出去,直击黑雾核心。
分魂剧烈抖动。符文出现裂痕。
我冲着空中大喊:“狐月,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生命不该被算计,该被守护’!”
岩壁下的狐月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她左瞳的一根红丝断裂,消散在空气中。
就是现在。
我与驮渊同时发力。地脉银光从斧刃爆发,龟甲星芒倾泻而下,两股力量交汇成束,直击黑雾。
最后一击由我完成。
我拔起混元盘古斧,跃身而起,斧刃划出弧光,携混沌气斩入黑雾中心。
轰的一声,黑雾炸开,化作无数碎符飘落。那些符纸在空中燃烧,变成灰烬,随风散去。
狐月从半空跌落,我冲上前接住她。她双眼紧闭,呼吸平稳了些,双瞳恢复了正常颜色。
我松了口气,低头检查她的情况。她的脉搏稳定,识海里的符文痕迹正在消退。
就在这时,我发现她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我轻轻掰开她的手指。
是一块布料碎片,青灰色,边缘绣着细密的符纹,针脚工整,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我认得这个纹路。
符爻常穿的衣服,就是这种颜色和绣法。
这块碎片,是从他身上撕下来的。
我握紧碎片,把它收进袖中。幻灵珠已经开始解析它的能量频率,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符爻本体的藏身之处。
驮渊的龟甲渐渐暗淡,重新陷入沉寂。锁链不再震动,地脉银光也恢复了正常流动。洞窟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狐月的呼吸声。
我扶她靠回岩壁,让她躺得更舒服些。她的脸色还是苍白,但已经没有危险。
我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混元盘古斧。斧刃上有几道新划痕,是刚才斩击时留下的。我伸手抹去上面的残渣,露出底下寒光。
远处,裂谷上方的两轮残月已经消失。天光透过缝隙洒下一点微弱的亮色。
我低头看向狐月。
她眼皮动了动,似乎快要醒来。
我正要说话,她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眼睛没睁开,但手指用力,指甲掐进了我的皮肤。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像是梦呓:
“别修阵……那是陷阱的起点。”
我没有回答。
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可有些事,不能停。
我蹲下身,把她的手放回胸口,盖好衣襟。然后起身,走到驮渊面前。
龟甲上的星痕彻底暗了下去,像睡着了一样。
我伸手摸了摸那块嵌着雷斧残片的锁链。铁链很冷,表面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撕开过。
我盯着那道裂痕看了很久。
然后我拔出混元盘古斧,再次插入地面。
这一次,我没有引动地脉,也没有开启推演。
我只是站着,等。
等狐月醒来。
等下一个信号出现。
等符爻的下一步动作。
洞窟深处,风从裂谷吹进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那半块衣角碎片在我袖中微微颤动,像是还在回应刚才那一战的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