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特殊重症监护室。
冰冷的仪器再次成为主角。
连接着床上那个骤然失去所有生气的少年。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上。
曲线微弱地起伏着。
如同风中残烛。
随时可能熄灭。
白玉躺在那里。
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上。
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他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只留下一具精致却空洞的躯壳。
医生和专家们进进出出。
神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各种检查。
各种测试。
结果。
却令人更加不安。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
但器官功能并未发现器质性衰竭。”
主治医生的声音带着困惑与无力。
“脑波活动……
近乎完全沉寂。
低于深度昏迷的阈值。”
“我们找不到明确的病因。”
“就像是……
他所有的‘生命力’……
在瞬间……
被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
强行‘关闭’了。”
医生艰难地寻找着措辞。
“或者说……
被……‘抽走’了。”
白羽站在隔离玻璃外。
没有像往常那样紧贴玻璃。
也没有失控地咆哮。
他只是站在那里。
如同一座被瞬间抽走所有温度的冰山。
silent。
死寂。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空洞地望着病房内。
望着弟弟苍白的面容。
望着那些跳动的、却无法带来任何希望的仪器数字。
没有眼泪。
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极致的、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的……冰冷。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微微颤抖着。
脑海中。
是玉儿倒下前。
望向西北方向时。
那茫然又带着一丝心悸的眼神。
是西北！
一定是西北那边发生了什么！
和那个该死的污染源有关！
和……“烛龙”有关！
一股毁天灭地的杀意。
在他胸腔中疯狂冲撞。
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但他不能倒下。
不能失控。
玉儿还需要他。
他必须……冷静。
必须……找出原因。
必须……救回他。
他缓缓抬起手。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
那刺骨的凉意。
顺着指尖。
一路蔓延到心脏。
他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
眼底那翻涌的黑暗被强行压下。
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他转身。
走向刚刚结束与西北通讯、脸色同样难看的凌雨。
“西北。
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凌雨看着白羽那副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却又强行用意志力将自己重新“焊接”起来的模样。
心中叹了口气。
他将西北传回的、关于能量奇点突然出现又消失。
以及融野重伤昏迷、凌风等人轻伤的报告。
简洁地告知了白羽。
“能量奇点……”
白羽重复着这个词。
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
“出现的时机。
太巧了。”
“就在玉儿倒下的瞬间。”
“这不是巧合。”
他看向凌雨。
“融野昏迷前。
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或者……
有什么异常的发现？”
凌雨摇了摇头。
“报告里说。
融野在奇点消失后。
盯着坑洞中心看了几秒。
似乎有所发现。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昏迷了。”
“凌风他们当时状态也很差。
没能注意到更多细节。”
白羽的拳头无声地握紧。
线索。
又断了。
不。
还没有。
还有一个人。
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看向凌雨。
眼神冰冷如刀。
“‘烛龙’。”
他吐出这个名字。
仿佛带着血腥味。
“他的越狱企图。
和西北的能量异动。
几乎同时发生。”
“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我要见他。”
“现在。”
凌雨眉头微蹙。
“按照规定……”
“规定？”
白羽打断他。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我的弟弟躺在里面。
生死不明。”
“而那个罪魁祸首……
却还好好地活在囚笼里。”
“你觉得……
我现在还会在乎……
什么规定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
压在凌雨身上。
凌雨沉默了片刻。
他理解白羽的心情。
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我需要向上级申请。”
他最终说道。
“给我一点时间。”
白羽没再逼迫。
只是转过身。
重新面向那扇隔离玻璃。
背影挺拔。
却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
高度戒备的秘密囚禁设施。
最深处的审讯室。
光线惨白。
空气冰冷。
“烛龙”被特制的束缚装置固定在合金椅子上。
比之前多了好几重能量抑制和物理锁扣。
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脸色苍白。
眼神却异常明亮。
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亢奋？
他看着单向玻璃的方向。
仿佛能穿透那层阻碍。
看到后面的人。
“我知道你会来。”
他率先开口。
声音因为内伤而有些沙哑。
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白羽。”
“为了……
你的‘北极星’？”
审讯室另一侧。
白羽站在单向玻璃后。
冷冷地注视着里面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
他没有进去。
不想听到对方的声音。
不想闻到对方的气息。
他通过通讯器。
直接提问。
声音通过处理器。
变得毫无感情。
“西北的能量奇点。
是怎么回事。”
“玉儿的昏迷。
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迂回。
没有试探。
直指核心。
“烛龙”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回荡。
显得有些癫狂。
“能量奇点……”
“那是……
伟大的……
‘净化’！”
“是旧秩序的终结！
是新生的……”
他话未说完。
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出了更多的血沫。
但他眼中的狂热丝毫未减。
“至于‘北极星’……”
他抬起眼。
再次看向单向玻璃。
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
落在白羽身上。
“他的昏迷……
难道不是……
理所当然的吗？”
“他本就是……
最特殊的‘钥匙’……”
“强行‘启动’了远超他负荷的‘门扉’……”
“没有被瞬间抽干……
已经是……
奇迹了……”
“钥匙？门扉？”白羽的声音冰冷如铁，“说清楚！”
“烛龙”却只是诡异地笑着。
不再回答。
他开始喃喃自语一些破碎的、难以理解的词语。
“……源初之血……”
“……共鸣……”
“……终焉之刻……”
“……回归……”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
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白羽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知道。
从“烛龙”这里。
恐怕很难再得到更多直接有用的信息了。
这个疯子。
已经彻底沉浸在了他那套扭曲的理论中。
但他透露出的只言片语。
“钥匙”、“门扉”、“启动”、“负荷”……
已经足够让白羽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
玉儿的特殊体质。
似乎与西北那个污染源（或者说被净化后的奇点）之间。
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危险的连接。
“烛龙”的越狱企图。
很可能就是为了利用这种连接。
达成某个未知的、恐怖的目的。
而玉儿的昏迷。
就是强行“启动”这种连接……
所付出的……代价！
必须尽快找到切断这种连接的方法！
白羽不再停留。
转身。
离开了监控室。
他需要立刻去西北。
去那个能量奇点出现的地方。
亲自查看。
或许……
融野昏迷前看到的……
就是关键！
---
西北。
污染核心区。
原本暗红色的大地。
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坑洞。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臭氧味和能量灼烧后的气息。
凌风带着几名队员。
守在昏迷不醒的融野身边。
等待救援直升机的到来。
融野的状况很糟。
内出血。
多处骨折。
能量侵蚀的痕迹。
生命体征极不稳定。
凌风自己的伤势也不轻。
但他强撑着。
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突然。
坑洞的中心。
那片焦黑的地面上。
一点极其微弱的。
几乎难以察觉的……
乳白色光芒。
如同残存的火星。
轻轻闪烁了一下。
凌风瞳孔一缩！
他猛地站起身！
不顾伤痛！
端起枪！
死死瞄准了那个方向！
“什么东西？！”
他低喝道。
旁边的队员也立刻紧张起来。
那点乳白色的光芒。
闪烁了几下。
并没有扩大。
也没有散发出任何危险的气息。
反而……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
温和与……
纯净？
仿佛与之前那毁灭性的暗红色能量。
格格不入。
它缓缓地。
如同呼吸般。
明灭着。
最后。
悄无声息地……
熄灭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焦黑的土地。
和满心的……
疑惑与不安。
凌风不敢大意。
立刻将这一情况汇报了回去。
他看着那重归死寂的坑洞中心。
又看了看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融野。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
越来越强烈。
这件事……
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此刻。
远在医院的病房内。
心电监护仪上。
那微弱起伏的曲线。
极其轻微地……
跳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
小到几乎被忽略。
仿佛沉睡中的少年。
在无意识的深渊里。
捕捉到了……
一丝来自远方的。
微弱的……
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