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地下设施。
死寂。
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
空气凝滞。
带着陈年灰尘。
铁锈。
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工业油脂腐败后的酸涩气味。
每一次呼吸。
都像是在挤压一块潮湿、肮脏的海绵。
昏暗。
是这里的光线基调。
残破的、包裹着蛛网的灯管。
悬挂在高耸、布满管道阴影的天花板上。
接触不良地闪烁着。
投下摇摆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斑。
将本就巨大的空间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白羽抱着白玉。
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幽灵。
蹒跚行走在这片被遗忘的钢铁墓穴中。
他的脚步很轻。
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几乎不发出声音。
只有那细微的、混合着血水和冰碴的脚印。
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与艰辛。
他的脊背依旧挺直。
如同永不弯曲的钢枪。
但仔细看。
能发现他每一次迈步时。
腿部肌肉那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以及。
他抱着白玉的手臂。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和过度用力。
而显现出的、僵硬的线条。
冰蓝色的眼眸。
如同两台高精度扫描仪。
在昏暗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快速而警惕地。
扫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每一扇半开半掩、锈蚀斑驳的铁门。
每一段裸露的、缠绕着陈旧线缆的管道。
他在寻找。
一个相对安全。
可以暂时喘息。
处理伤口。
检查玉儿状况的……容身之所。
同时。
他也在试图辨认。
这个设施的用途。
墙壁上。
那些模糊的、被岁月和湿气侵蚀的标识。
依稀能辨认出一些符号和缩写。
“K-7区”
“高压危险”
“非请勿入”
还有一些……
类似于能量反应堆的示意图残迹？
这里……
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军事基地。
更像是一个……
曾经进行过某种高能实验或研究的……
秘密场所。
这个发现。
让白羽的心微微下沉。
未知。
往往意味着……潜在的危险。
他必须更加小心。
终于。
在转过一个拐角后。
他发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房间。
门是厚重的合金材质。
虽然边缘有些锈蚀。
但整体结构完好。
门锁是机械式的。
已经被破坏。
虚掩着一条缝隙。
白羽用脚尖轻轻抵开门。
没有遭遇陷阱。
房间不大。
像是一个昔日的设备维护间。
里面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布满灰尘的仪器零件和工具箱。
角落里。
还有一张金属材质的、固定在地上的工作台。
最重要的是。
这里相对干燥。
灰尘也少一些。
暂时……
就是这里了。
白羽小心翼翼地。
将怀中的白玉。
平放在那张冰冷的工作台上。
动作轻柔得。
如同放置一件稀世的瓷器。
他脱下自己那早已破碎不堪、被血污和冰晶浸透的白色无菌服外套。
将其折叠。
垫在白玉的头下。
然后。
他才直起身。
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势。
他先检查了白玉的情况。
呼吸依旧微弱。
但节奏相对平稳。
脸色苍白。
但皮肤下那些诡异的暗红色流光。
似乎暂时沉寂了下去。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着。
他看向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
最深的一道在左肩胛骨下方。
几乎可以看到白色的骨茬。
是被空间乱流中一道锋利的能量碎片所伤。
其他部位。
大大小小的切割伤和腐蚀痕迹遍布。
大部分伤口。
都被他紧急冻结。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他走到一个废弃的工具箱前。
翻找了一下。
幸运地找到了一些尚未完全锈蚀的金属片。
以及……半卷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已经有些发黄发脆的工业密封胶带。
还有一小瓶。
密封尚可的。
高浓度工业酒精。
他拿起一块相对锋利的金属片。
用酒精简单冲洗了一下。
然后。
咬紧牙关。
开始……清理伤口。
没有麻醉。
只有金属刮擦骨头和腐肉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汗水。
瞬间浸湿了他额前银白的发丝。
顺着紧绷的下颌线。
大颗大颗地滴落。
混入身下积攒的、暗红色的血洼中。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齿痕。
但他的手。
稳得可怕。
眼神。
冷静得近乎残酷。
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在执行着既定的修复程序。
因为他知道。
他不能倒下。
玉儿还需要他。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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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
野战医疗点。
气氛依旧紧张。
但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医疗舱内。
融野的生命体征。
如同在暴风雨中挣扎的小船。
虽然依旧起伏不定。
但那条代表着生机的曲线。
确实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顽固的速度。
向上爬升。
“细胞活性数据稳定在最低阈值之上！
并且有持续微幅提升！”
“能量侵蚀标记物浓度……
停止了增长！
甚至……
出现了极其微弱的下降趋势！”
医护兵的声音带着激动。
仿佛见证了医学奇迹。
药匙紧盯着各项数据。
眉头紧锁。
但眼神中已经燃起了真正的希望之火。
“不可思议……
他的身体……
真的在自我修复……”
“而且……
修复的优先级……
高得惊人……”
“仿佛……
有一股外来的、温和却坚韧的力量……
在引导着他的生机……”
药匙喃喃自语。
“是那狼魂虚影的反哺？
还是……
他自身血脉的潜力被彻底激发了？”
凌风站在一旁。
屏住呼吸。
不敢打扰。
他只是看着融野那张依旧昏迷。
但似乎……少了几分死气的脸。
心中那块沉重的巨石。
终于松动了一丝。
“红狼……”
他在心中默念。
“再加把劲……”
“给老子……
爬回来……”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
医疗舱内。
融野的睫毛。
极其轻微地……
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
他的手指。
也无意识地……
蜷缩了一下。
幅度很小。
但落在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凌风和药匙眼中。
却不啻于惊雷！
“有意识活动迹象！”药匙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虽然还很微弱！但他的大脑……开始重新活跃了！”
凌风猛地握紧了拳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盯着融野。
期待着下一个迹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融野的呼吸。
似乎……加深了一些。
胸口起伏的幅度。
也变得明显了一些。
然后。
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
融野那紧闭的眼皮。
挣扎着。
极其艰难地……
抬起了一条缝隙。
露出了其下……
那双黯淡了许多。
却依旧带着不屈狼性的……
蓝红异瞳。
虽然只是睁开了一线。
虽然眼神依旧涣散、迷茫。
但他……
确实……
睁开了眼睛！
“融野！”
凌风几乎要扑到医疗舱上。
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颤抖。
“你他妈……你他妈醒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融野的瞳孔艰难地移动着。
似乎想要聚焦。
他的嘴唇翕动着。
发出了极其微弱、如同气流般的声音。
凌风和药匙立刻将耳朵凑近。
“……白……羽……”
“……他们……”
“……在哪……”
即使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
他第一个关心的。
依旧是那对生死未卜的兄弟。
凌风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
“他们……消失了。在医院的战斗后，抱着白玉，利用空间乱流离开了。目前……下落不明。”
融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涣散的眼神中。
闪过一丝清晰的……担忧与焦急。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
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别动！”药匙立刻按住他，“你现在的状态不能乱动！你想死吗？！”
融野剧烈地喘息着。
暗红色的异瞳死死盯着凌风。
“……找……”
他用尽力气。
吐出两个字。
“……必须……找到……他们……”
“……那里……不安全……”
“……‘它们’……不会……放弃……”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凌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基地已经动用所有资源在搜寻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
融野似乎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呼吸再次变得微弱。
但这一次。
所有人都知道。
这头狼……
真的……
从地狱里。
爬回来了。
他那不屈的狼火。
并未熄灭。
只是……
需要时间。
重新燃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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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设施。
维护间内。
白羽已经粗略地处理好了自己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
用灼烧过的金属片进行了简单的“焊接”和封闭。
用工业胶带进行了固定。
过程如同酷刑。
但他挺过来了。
此刻。
他正坐在工作台边。
握着白玉冰凉的手。
将自己的精神力。
化为最细腻的涓流。
小心翼翼地。
探入弟弟的体内。
他要仔细检查。
玉儿的身体。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异变。
以及……
那潜伏在血脉深处的……
暗红色流光。
究竟是什么。
他的眉头。
随着探查的深入。
越皱越紧。
情况……
比他想象的……
还要复杂。
还要……棘手。
而与此同时。
在废弃设施那深邃的、未知的黑暗深处。
某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
仪器指示灯。
忽然……
极其微弱地……
闪烁了一下。
红光。
像一只……
刚刚睁开的……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