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黎明: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洒在安全屋病房洁白的床单上。
白羽缓缓睁开眼。
意识回归的瞬间,
身体记忆性地绷紧,
冰蓝眼眸中闪过一丝未能及时散去的惊惧。
直到看清周围陌生的、但明显是医疗环境的环境,
感受到颈间那令人窒息的束缚感已经消失,
他才缓缓松懈下来。
身体依旧虚弱,
被多次抽血和药物影响的亏空感很明显。
但更深的疲惫来自内心。
那些被迫表演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让他胃部一阵不适。
门被轻轻推开。
融野端着温水走进来,
看到他醒了,
脚步顿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
白羽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谢谢。”
融野把水递给他,
看着他小口啜饮。
“凌风他们在外面,
还有……”
他顿了顿,
“白玉也很担心你。”
听到弟弟的名字,
白羽眼中瞬间焕发出光彩。
“玉儿!他没事吧?他在哪里?”他急切地追问,甚至试图坐起身。
“他没事。”融野按住他的肩膀,“就在隔壁休息室。你还需要静养,等你好一点……”
“我现在就要见他!”白羽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他需要亲眼确认弟弟的安危,这几乎成了支撑他熬过所有屈辱的唯一信念。
融野看着他眼中的执拗,
沉默片刻,
点了点头。
“我去叫他。”
无形的屏障:
休息室里,
白玉蜷在沙发上。
听到哥哥醒来的消息,
他身体微微一颤,
冰蓝眼眸中瞬间涌上巨大的喜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他跟着融野走到病房门口。
手放在门把上,
却迟迟没有推开。
近乡情怯。
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自我构建的枷锁。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被那次侵犯玷污了。
不再干净,
不再纯粹。
他害怕面对哥哥那双总是温柔包容的眼睛。
害怕自己的“不洁”会玷污了哥哥劫后余生的喜悦。
害怕从哥哥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望或者怜悯。
他配不上哥哥毫无保留的关爱了。
“玉儿?”门内传来白羽略带疑惑和期待的呼唤。
白玉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推开了门。
“哥!”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欢快,
快步走到床边。
兄弟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白羽看着弟弟,
眼中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浓浓的怜惜。
他伸出手,
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弟弟的头发。
白玉却几不可察地、
微微偏头躲开了那个习惯性的亲密动作。
他的手僵在半空。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白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
连忙挤出一个笑容,
掩饰道:
“哥,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拿起桌上的水杯,“要喝水吗?”语气急切,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白羽敏锐地察觉到了弟弟的异常。
那笑容很勉强,
眼神在与他接触时总是快速闪躲。
就像……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
“我很好。”白羽收回手,声音轻了些,带着探究,“玉儿,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吓到了?”他想起自己被绑架时,玉儿那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没事!”白玉快速否认,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又立刻意识到失态,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就是……就是太想你了,现在看到你没事,太好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哽咽,却不是因为喜悦。
白羽的心慢慢沉下去。
弟弟有事瞒着他。
而且是很严重的事。
这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比任何哭诉都让他心疼。
他没有再追问。
只是温和地说:
“嗯,哥回来了。没事了。”
接下来的时间,
白玉表现得像个最“懂事”的弟弟。
忙前忙后地递水、递水果。
但始终避免与白羽有任何身体接触。
说话时眼神游移。
待了不到十五分钟,
就以“不打扰哥哥休息”为由,
匆匆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
白羽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和疲惫。
融野站在门口,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走进来,
关上门。
“他状态不对。”白羽看向融野,语气肯定,“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融野沉默了一下。
关于白玉被骚扰侵犯的事情,
凌风之前已经简单告知过他。
他看着白羽苍白而担忧的脸,
知道瞒不住。
“你被绑架后,”
融野的声音低沉,
“学校里有个纨绔,
骚扰过白玉。”
他斟酌着用词,
“情况……比较严重。
可能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白羽的瞳孔骤然收缩!
冰蓝眼眸中瞬间卷起风暴!
他猛地攥紧了床单,
指节泛白!
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
原来玉儿反常的疏远、
那闪躲的眼神、
那自我封闭的姿态……
根源在这里!
他不是在排斥自己这个哥哥!
他是在……惩罚他自己!
他觉得他自己“脏”了,
不配再得到亲近!
巨大的心痛和怒火几乎将白羽淹没。
他恨那些伤害弟弟的人!
更恨自己当时不在玉儿身边!
“那些人……”白羽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凌风凌雨处理了。”融野言简意赅,“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白羽闭上眼,
深吸了几口气,
强行压下那毁天灭地的怒意。
现在最重要的是玉儿。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眼神充满了坚定。
这堵墙,
无论有多厚,
他都要亲手把它砸碎。
他的弟弟,
永远是他最珍惜、最干净的宝贝。
任何人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包括玉儿自己。
走廊的尽头:
白玉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
缓缓滑坐在地。
将脸埋进膝盖。
肩膀无声地颤抖着。
见到哥哥安然无恙的喜悦是真的。
但那份无法摆脱的自我厌弃也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戴着虚伪的面具面对哥哥。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跨越心里那道鸿沟。
不知道该如何……回到从前。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
却无法驱散他心底的严寒。
重逢的喜悦之下,
暗流涌动。
一场关乎心灵愈合的、
更加艰难的战役,
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