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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真能戮力同心的兄弟,恐怕唯有桃园结义的刘关张。且看号称“北洋三杰”的他们,在段帅执政之初便已同床异梦,渐行渐远。

段帅虽怀匡世之志,却乏经纶之才,竟连前车之鉴都未能领会。非但未承袭前人可取之处,反将旧日覆辙一一重蹈,步步踏进同一个泥潭。

回首大帅执政,除却复辟这步死棋,更有一着错漏:未能联合南方势力,开创真正的共和局面。不论是君主立宪还是责任内阁,皆沦为纸上谈兵,最终竟选择了独揽大权这条最险峻的歧路。

若能顺势拥抱共和,诸多困局本可迎刃而解:既可继续压制“复辟党”,又能借统一之姿与列强周旋,更能在法理框架下实现真正的集权。可惜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段帅全然不见。他固执地认定,若按南方要求设立议会,自己的权柄必受掣肘。

他未能洞察的是:“复辟党”仍在暗处虎视眈眈,列强因华夏政令不一而对北洋缺乏信任,各地督军各怀鬼胎,就连北洋内部也是暗潮汹涌,各自为政。

北洋奉行总统专权,南方力主议会决策、总理施政,总统仅保留签字权与提案权。段帅这一关键误判,不仅葬送了南北融合的良机,更为日后激烈的“府院之争”埋下祸根。

如今段帅可谓进退维谷。他原以为推举黎公上台,既可彰显“开明”姿态,又能以和平过渡延续《临时约法》法统。

岂料这位黎公虽外强中干,野心却不小。甫登大位便以真总统自居,对手中无权耿耿于怀,认定段帅目中无人,暗中频频动作。

实则无人真正将他放在眼里。这位前清军官出身的总统,在辛亥革命中被动成为武昌都督,全凭“开明”形象与调和手腕被推上副总统之位。既无嫡系军队,又无牢固政党支持。

南方力挺他,不过是想借他打开议会大门修改宪法,让辛亥革命的理想真正落地。可惜他会错了意,这恰是满清旧式官僚的通病:私利至上,目光如豆,倾轧内斗却是拿手好戏。

段帅并非未曾与他商议。首次内部会议上,北洋三杰将燃眉之急一一陈列:南北矛盾、列强交涉、“京钞”风潮、财政维系、军队整编……而黎公全程唯有一句话:“余事莫问,宪法必改。”

自那日后,段帅便视他如傀儡,曾讥诮评点:“此公胸无点墨,脑塞秕糠,诚乃朽木不可雕也!”

南北议和的谈判尚在扯皮,而欧陆的烽火正炽,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财政。“京钞”若能稳住,无异于给这飘摇的时局打下了一根桩子。因此,当冯六爷将那份详尽的改革方案呈上时,段帅只稍作沉吟,又与幕僚几番密议,便拍了板。

批文由徐副秘书长径直送入总统府,几乎是甩在了黎元洪的案头。此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要的,不过是他那个名章和签名罢了。

拿到尚方宝剑,冯六爷立刻雷厉风行地推行起来。宣传部门率先在各大报章造势,将“京钞信用”吹得天花乱坠;业务人马分赴各地,与商会首脑周旋磋商;内部则灯火通明,精算着每一条细则的利弊得失。

这政策本就旨在救市,加之手段精准,商业银行的地位一夜之间水涨船高,竟成了大小商贩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手握大量“京钞的自然鼎力支持,即便存量不多的,为维系商业关系也不得不跟进。几番连锁反应之下,原本摇摇欲坠的市面,竟真被硬生生稳住了。

真正的乾坤一击,在于齐二爷幕后运筹,与彼得堡、协风、泰德、六本、德律五大洋行签下了通兑协议。有了洋人的金字招牌背书,“京钞”信用彻底稳固。此举不仅让齐二爷等人的投入迅速见到回报,也让段帅肩头的千斤重担,暂且为之一轻。

风云变幻之中,宋少轩的个人棋局也到了关键一步。当铺虽是前朝遗留下的摇钱树,其根基却在金融,离不开钱庄票号的血脉支持。唯有两者结合,资金方能如活水般流转生利。金玉林精于当铺运营,而打通资金脉络的重任,则落在了宋少轩与齐二爷的谈判桌上。

“瞧瞧,这是给你备下的。”齐二爷将一份契约推了过来,语气爽利,“除了现银,这一成干股是哥哥特意为你留的。至于当铺的资金周转,你放一百个心,这本就是我们的老本行,岂有不接的道理?”

他话锋一转,略带不解地给宋少轩斟了杯白兰地:“倒是你捣鼓的那个铁矿,怎么样了?不是大哥说你,总盯着这些投入如山、回本如龟的行当作甚?你看看我经手的这些,哪一样不是日进斗金?”

宋少轩接过酒杯,神色坦然:“二爷,东瀛得以腾飞,是因他们找准了自己的路。彼国地狭人稠,资源匮乏,除了全力发展制造业,别无他途。我泱泱中华,看似地大物博,实则人均资源有限,富矿更远不及西洋。制造业,实乃立国之本,甘雨有心于此,愿尽绵薄之力。”

“得了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齐二爷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随你折腾。不过有件正事,把你手里所有的卢布债券都转给我。既然你断言这是最后一年能炒,借着布鲁西洛夫那头毛熊打胜仗的东风,我得好好做一票!”

齐二爷对宋少轩那套实业兴邦的理想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可一转到金融投机的话题,他那双眼睛瞬间便精光四射,活像嗅到了血腥的猎豹。

平心而论,他极信重宋少轩的眼光与能力,只是对他这份近乎固执的执着,始终感到几分惋惜与不解。

“债券的事,没问题。”宋少轩答应得干脆,“我已同彼得罗夫谈妥,这批货的货款就用一百一十万金卢布债券支付。届时全数交给您调度,只是……”

他话锋微顿,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我得尽快先提走三十万现大洋,津门的摊子和京畿的矿上,都等着这笔钱救急。”

“三十万?容我周转一下,月底吧。”齐二爷应承下来,随即转身,语气是少有的语重心长,“甘雨啊,听哥哥一句劝。你为人向来谨慎,怎得如此糊涂。切莫再与那些革命党走得太近。那陈士英当年权势如何滔天?不也在沪市吃了枪子儿?蔡督军如今也已失势,还有那位黄主席……唉,如今的革命党已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他们,绝非可倚仗的良木。”

他目光锐利,言语如刀,剖析着残酷的时局:“要想成事,最稳妥的是借洋人的势;退一步,也得在北洋体系里找靠山。这世道,手里没有枪杆子,什么理想抱负都是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