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郊外的校场,被连日的操练搅得烟尘弥漫,正午的日头悬在半空,将黄土烤得发烫,踩上去足能烫透靴底。三百辆新式战车如蛰伏的巨兽,列成三排紧密阵形,车辕上系着的红绸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像是燃烧的火焰。战车的轮轴裹着厚铁,青铜打造的车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车两旁的长戈斜指天际,刃口映出士兵们肃穆的脸庞。
唐矫身着玄甲,腰悬佩剑,矫立于首车之上,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翻飞。他目光如炬,扫过阵前排列整齐的战车与士兵,手中令旗猛地一挥,声如洪钟:“列菱形阵!”
话音未落,校场边缘的鼓阵骤然轰鸣。十二面牛皮战鼓同时被鼓手擂动,鼓声雄浑激昂,如惊雷滚过大地,震得人耳膜发颤。随着鼓声节奏,战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隆隆”声,与战马的嘶鸣、士兵的甲叶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慑人的威势,仿佛要将这片大地都踏碎。
战车侧后方,养由基率领的神射手营早已整装待发。百名射手身着轻便皮甲,半跪于地,膝盖与地面的黄土相融,手中长弓挽如满月,桑木弓身泛着温润的光泽,牛角制成的弓梢张力十足。他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盯着前方两里之外的“敌军”阵地——那是由两千名楚兵假扮的“郑军”,手持坚实的木盾与裹着干草的模拟弓弩,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模拟出敌军严阵以待的防线。
“敌军弓弩手准备!”充当裁判的伍举立于校场中央高台上,高声喊道,声音借着风势传遍整个校场。
高台之上,楚庄王熊旅一身明黄劲装,腰束玉带,正凝神注视着下方的操练。他身旁的大臣们也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着即将展开的模拟对抗。
“射手营,压制!”养由基一声令下,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百名射手几乎同时松手,箭矢如密雨般腾空而起,划出道道凌厉的弧线,掠过战车头顶,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郑军”阵中。
只见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纷纷射中“郑军”阵中举着草人弓弩的士兵。那些假扮“郑军”的楚兵纷纷倒地,手中的草人弓弩散落一地,瞬间便“击溃”了敌方的远程压制力量。
唐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令旗再次挥下,厉声喝道:“冲锋!”
鼓声陡然变得急促,如暴雨将至。战车借势加速,菱形阵的前锋如一把锋利的刀尖,狠狠扎进“郑军”防线。车兵们探出长戈,精准地将“郑军”手中的木盾挑飞,有的甚至直接将木盾劈裂;随车步兵手持短剑,紧随战车之后,如潮水般涌入缺口,清理着溃散的“敌军”。
原本严整的“郑军”阵形,在战车的猛烈冲击与射手的精准压制双重攻势下,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水波,瞬间便土崩瓦解。假扮“郑军”的楚兵们节节败退,校场上满是四散奔逃的身影,尘土被搅得更盛。
“停!”伍举再次高声宣布,“模拟对抗结束,楚军胜!”
鼓声骤停,校场上的烟尘渐渐散去。唐矫与养由基策马来到高台之下,翻身下马,单膝跪拜:“末将幸不辱命!”
“起来说话。”熊旅走下高台,亲手扶起二人,目光扫过校场上正重整队形的战车与射手,脸上满是赞许,“好一个车箭协同!战车破阵,射手护翼,这般配合,纵是晋军来了也得退避三舍!”
唐矫站起身,拱手回道:“回王上,末将与养将军定了‘三步一停’的规矩:战车每推进三步便稍作停顿,给射手留出发箭间隙;射手则以战车的车轴为基准瞄准,确保箭矢从两车之间的空隙射出。起初操练时,常有箭矢误中战车或自军士兵,后来我们又在车辕上做了红色标记,射手以标记为界,练了二十日,才算摸到些门道。”
养由基补充道:“不仅如此,射手营还特意练了‘仰角射’。针对躲在战车或盾牌后的敌军弓弩手,我们调整了射箭角度,以四十五度仰角射出,箭矢落下来时正好能越过盾牌,精准打击敌方隐蔽力量。刚才的对抗中,已有七成‘敌军’远程力量被此法压制。”
熊旅闻言,眼中精光更盛,他快步走到一辆战车旁,伸手抚摸着冰凉的青铜甲片,感受着战车蕴含的磅礴力量。他指着校场西侧的空地处,那里地势开阔,足以容纳更多战车:“此处足以容纳五百辆战车。传朕旨意,战车营即刻扩编至五百辆,按今日之法加紧训练协同战术。神射手营也需增编五十人,务必跟上战车营的扩编速度!”
“末将领命!”唐矫与养由基齐声应道,声音中难掩激动与振奋。
扩编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整个军营。战车营的士兵们士气高涨,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投入新的训练;工匠营更是连夜赶制新车,木料堆积如山,工匠们挥汗如雨,锯木声、刨木声、敲打声彻夜不绝;铁匠铺的铁锤声日夜不息,火星四溅,铁匠们加班加点打造车轮、车轴与长戈,确保每一件兵器都锋利坚固。
神射手营则从各军挑选精于射箭的士兵,养由基亲自带队训练。他手把手地教新兵瞄准技巧,讲解“三步一停”的默契配合,演示“仰角射”的要领。新兵们进步神速,短短几日便已能跟上老营士兵的节奏,箭法也日益精准。
数日后,当熊旅再次亲临校场视察时,看到的已是五百辆战车列阵的壮阔景象。新增的两百辆战车与旧部无缝衔接,排列成更加庞大的菱形阵,车辕上的红绸连成一片,如红色的海洋。鼓声再次响起,战车缓缓推进,每三步一停,射手营的箭矢如密雨般射出,精准地越过车辕,落在前方的靶位上,没有一支误中自军。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校场上,战车的青铜甲片与射手的箭镞反射着金光,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壁。士兵们的脸庞被晚霞映照得通红,眼中满是坚定与自信。
熊旅负手立于高台上,望着眼前这支锐不可当的劲旅,心中豪情万丈。他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新郑城的轮廓仿佛已在天际浮现。“有此锐旅,何愁新郑不破?”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车箭合璧的楚军,经过日夜操练,早已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他们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蓄势待发,即将成为中原大地上最令人胆寒的力量,书写属于楚国的辉煌篇章。北伐郑国的号角,似乎已在风中隐隐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