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位于青岩城西三十里外。谷口狭窄,怪石嶙峋,枯黄的蒿草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平添几分荒凉与死寂。
秦玄与慕怜月的身影出现在谷口,并未急于深入。站在这里,已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从谷内弥漫出来,带着淡淡的腥甜味,与那血屠身上的魔气同源,却更为驳杂、阴冷。
“好浓的煞气。”慕怜月黛眉微蹙,下意识地靠近了秦玄一步。这股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体内的《青玄造化功》灵力自行加速运转,散发出温和的青色光晕,驱散着周遭的寒意。
秦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山谷。在他的感知中,整座山谷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污秽的罩子笼罩着,地底深处更是传来一种令人心悸的波动。“看来那刘家封锁消息,并非完全因为怕事,更可能是想独占这矿脉的秘密,或者……他们本身就知道些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意。
他牵起慕怜月的手,一股温润醇厚的混沌灵力缓缓渡了过去,瞬间将她周身包裹,将那阴寒煞气彻底隔绝在外。慕怜月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所有的不适感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绝对力量守护着的安心。
“跟紧我。”秦玄说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两人身形如电,掠入谷中。谷内景象比外面更加破败,随处可见废弃的矿镐、箩筐,甚至还有一些散落的、沾染着暗红色污渍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腐朽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根据那少女描述的方位,他们很快找到了矿洞的入口。那是一个被强行炸开后又用巨石粗略封堵的洞口,巨石上贴着几张早已灵气散尽、变得焦黄的符箓,显然是刘家所谓“封印”的手段。
秦玄看都没看那些符箓,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轰!”
一声闷响,堵门的巨大岩石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瞬间炸裂成无数碎块,向内迸射,露出一个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寒煞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从洞内喷涌而出,带着刺耳的尖啸声!
慕怜月即便有秦玄的灵力护持,也感觉周身一寒,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窖。洞内漆黑一片,以她灵王境的目力,竟也只能看清前方不到十丈的距离,再往深处,便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秦玄冷哼一声,体内混元珠微微一动。并未见他如何作势,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喷涌而出的煞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温顺,甚至被那力场悄无声息地吞噬、转化了一部分。正是他初步领悟的“混沌领域”的雏形,虽范围不大,但护住两人周身绰绰有余。
他指尖跳跃起一簇混沌色的火苗,虽不耀眼,却瞬间将前方数十丈的矿洞照亮。这火光奇异,并不驱散黑暗,而是让黑暗变得“透明”,洞内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矿洞蜿蜒向下,洞壁是暗红色的岩石,正是赤铁矿。但越往深处,岩石的颜色越发深邃,逐渐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近黑的色泽,仿佛被鲜血浸染、凝固了无数岁月。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矿工遗落的工具,甚至能看到一些零星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绝非普通的赤铁矿脉。”慕怜月紧握着秦玄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眼前这景象,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
“嗯,幽冥血铁的气息越来越浓了。”秦玄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壁,“看这些痕迹,开采得很匆忙,而且……似乎是为了寻找某种特定的东西,而非大规模采矿。”
两人沿着矿洞深入,越是往下,空气越是冰冷,煞气也越发浓郁,甚至开始主动凝聚,化作一道道模糊、扭曲的鬼影,发出无声的嘶嚎,扑向两人。但这些由煞气凝聚的邪物,一进入秦玄的混沌领域范围,便如同雪花落入烘炉,瞬间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慕怜月看着这一幕,心中对秦玄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她自问,若没有玄在身边,单凭她自己,在这矿洞中恐怕寸步难行,必须时刻消耗大量灵力抵御煞气侵蚀。
突然,秦玄脚步一顿,目光锁定在前方一处洞壁。
那里,暗红色的岩石中,镶嵌着一小块约莫指甲盖大小、色泽暗红如凝血、表面却流转着一层幽光的奇异金属!一丝丝精纯至极的阴寒血煞之气,正从这块小金属上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幽冥血铁!”慕怜月低呼一声。虽然只是这么一小块,但其蕴含的邪异能量,已让她心惊。
秦玄伸手虚抓,那块幽冥血铁便自动从岩壁中飞出,落入他掌心。一股冰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意念的血煞之力瞬间顺着手臂蔓延,试图侵入他的经脉。
“哼!”秦玄体内混元一气诀微微运转,那缕血煞之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混沌灵力吞噬、炼化,消失无踪。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品质一般,形成时间不长。看来,这矿脉深处,果然有古怪。”
他随手将这块血铁收起,这玩意对他无用,但或许以后可以用来炼制些特殊的东西,或者作为证据。
继续前行,矿洞开始出现岔路。秦玄神识散开,轻易便分辨出哪条岔路煞气最重,引领着慕怜月径直走去。
这条主矿洞愈发宽阔,但地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残缺的白骨!有人类的,也有一些分辨不出种类的兽骨,皆被煞气侵蚀得失去了本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质感。整个矿洞,仿佛变成了一条通往地狱的甬道。
慕怜月看着那些白骨,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愤怒。这些都是被这魔矿吞噬的无辜生命。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大厅般的矿洞尽头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低沉、充满暴戾与嗜血的咆哮,猛地从矿洞深处传来!伴随着咆哮,一股远比之前浓郁十倍的血煞魔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席卷而至!
混沌领域的光幕被这股强大的魔气冲击得微微荡漾起来!
秦玄眼神一凝,将慕怜月往身后护了护。慕怜月也瞬间提起全身灵力,青玄造化功运转到极致,周身青色光华流转,严阵以待。
只见矿洞尽头,那巨大的空间中,暗红色的光芒大盛。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站起。
那赫然是一头变异的妖狼!体型比寻常妖狼大了三倍不止,通体毛发脱落,露出下面虬结的、覆盖着一层暗红色血痂的肌肉。它的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欲望,口中涎水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滋滋的白烟。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额头正中,竟然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品质极高的幽冥血铁!那血铁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与整个矿脉的煞气相连,为其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头变异妖狼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灵皇境初期!
“看来,这就是矿工失踪和那些煞气的源头之一了。”秦玄看着这头被幽冥血铁侵蚀、魔化的妖狼,语气冰冷。这妖狼显然已完全失去神智,成为了只知杀戮的怪物。
“吼!”
魔化妖狼显然将秦玄和慕怜月视为了入侵者与血食,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肢猛地蹬地,化作一道血影,带着腥风扑杀过来!速度之快,堪比闪电!
它所过之处,地面的岩石都被它身上散逸的血煞之气腐蚀出道道痕迹。
面对这凶悍绝伦的扑杀,慕怜月俏脸紧绷,但她没有退缩。她知道这是检验自己突破后实力的机会,也是与玄并肩作战的时刻。
她玉手结印,体内灵力奔涌,娇叱一声:“青玄造化,缚!”
瞬间,数道粗壮的青色藤蔓凭空出现,上面流转着玄奥的符文,如同灵蛇般缠向扑来的妖狼。这是《青玄造化功》中的高阶束缚术法,蕴含着生生不息的造化与禁锢之力。
“噗噗噗!”
青色藤蔓成功缠绕上了妖狼的四肢和身躯。然而,那妖狼周身血煞之气猛地爆发,如同沸腾的血焰!
“嗤啦——!”
坚韧的青色藤蔓竟在接触血煞之气的瞬间,被迅速腐蚀、消融,仅仅阻挡了妖狼不到一息的时间,便寸寸断裂!
慕怜月脸色一白,术法被强行破去,让她气血一阵翻涌。这妖狼的实力,远超她的预料!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妖狼已经冲破束缚,利爪闪烁着幽光,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当头抓向慕怜月!那锋锐的爪风,隔着老远就让她肌肤感到刺痛。
“怜月,退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玄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香肩上,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轻轻送到了身后安全的位置。
而秦玄自己,则一步踏前,直面那已扑到眼前的魔化妖狼!
他甚至没有动用混沌拳套,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妖狼额头,那镶嵌着幽冥血铁的位置,轻轻一指点出。
这一指,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致。指尖前方,空间微微扭曲,仿佛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那狂暴的血煞之气,都被这一指吞噬、归拢。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耀眼的光芒。
只有一种绝对的“静”与“寂”。
归墟指!
这是秦玄将“归墟”拳意化入指法的一种运用,虽不及拳法刚猛霸道,却更为凝聚,专破一点!
那魔化妖狼赤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映照出除了疯狂之外的情绪——那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它想躲,想逃,但周围的空间仿佛都被那一指锁定,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陷入了琥珀的飞虫,动弹不得!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
秦玄的指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块搏动的幽冥血铁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下一瞬——
以秦玄的指尖为中心,那块品质极高的幽冥血铁,连同妖狼那坚硬无比的头骨,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开始湮灭、分解,化作最细微的尘埃!
湮灭的趋势迅速蔓延,妖狼那庞大的身躯,从头部开始,寸寸瓦解,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就在慕怜月震撼的目光中,彻底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只有一缕较为精纯的血煞本源,被秦玄指尖缭绕的混沌之气一卷,吞噬殆尽,转化为一丝微不足道的养分。
矿洞内,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和狂暴的血煞气息,随着妖狼的消失而骤然一空。只剩下秦玄青衫淡然,缓缓收指而立的背影,以及那指尖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万物归寂的意韵。
慕怜月红唇微张,怔怔地看着秦玄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知道玄很强,但亲眼看到他如此轻描淡写地一指抹杀一头灵皇境魔物,这种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力,依旧无比强烈。那是一种超越了力量层次的、近乎于“道”的碾压!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自豪感,以及一丝对强大夫君的崇拜,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快步上前,来到秦玄身边,美眸中异彩涟涟:“玄,你……”
秦玄转过头,对上她震撼而带着倾慕的目光,微微一笑,伸手抚平她因刚才战斗而微微散乱的发丝:“一头被外力催生、空有境界的蠢物罢了,不值一提。你没受伤吧?”
他的语气如此平淡,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这份举重若轻的姿态,更是让慕怜月心折。
“我没事。”她轻轻摇头,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投向妖狼消失的地方,以及更深处那散发出暗红光芒的矿脉核心,语气凝重,“但这矿脉的源头,似乎还未解决。”
秦玄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望向矿洞最深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更加隐晦、更加阴冷,并且带着一丝灵性波动的血煞之源。
“真正的正主,还在里面。”他牵起慕怜月的手,混沌领域的光芒再次将两人笼罩,“走吧,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孕育了这满矿的幽冥血铁和魔物。”
两人迈步,走向那最终的黑暗。经过方才一战,慕怜月心中再无丝毫惧意,只有对真相的好奇,以及对身边之人绝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