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海面像一块刚擦过的玻璃，反着天边微弱的光。苏逸站在船尾，手指搭在救生筏边缘，指节微微发白。刚才那道雷光他看得清楚，不是从云里劈下来的，是从云里“长”出来的。
陈梦瑶走到他身后，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战术手电递了过来。她耳朵上的纱布换了新的，血没再渗出来。
“你还真打算走过去？”她问。
“筏子动静大。”他说，“水下可能有东西。”
她皱眉：“你是说……他们还在？”
“不是人。”他摇头，“是机器。那种电磁炮不会自己充能。”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多问。苏逸把外套脱下来塞进防水包，只留下贴身的作战服。金属化的左臂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色，皮肤下的纹路像是活的一样，轻轻跳动。
他先下水，动作很轻，水花几乎没溅起来。海水冰凉，刚没到胸口就感觉到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腿往上爬。他停下，闭眼一瞬，体内的力量转了一圈，那股麻感立刻散了。
“能行。”他对岸上说。
陈梦瑶咬牙，也跳了下来。她游得不快，但稳，一只手始终抓着苏逸的胳膊。两人一步步往前走，脚底踩的是碎石和铁锈混合的沙地，偶尔碰到硬物，低头一看是扭曲的金属残片，像是被什么高温烧过又冷却。
百米不到的距离，走了近十分钟。
上岸后，苏逸第一时间蹲下，手掌贴地。泥土潮湿，带着一股焦味。他能感觉到地下有震动，非常轻微，频率固定，像是某种设备在运行。
“这岛不对劲。”他低声说。
“哪座岛正常会冒雷？”陈梦瑶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水，“而且地图上根本没有。”
苏逸没接话，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灰紫色，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时不时闪过蓝光。那光不炸，也不闪，就是静静地爬，像蛇沿着树干往上走。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往里。”
刚迈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别动！手举起来！”
声音是英语夹杂着菲律宾口音。苏逸慢慢转身，看到三个人从岩石后面绕出来，手里端着突击步枪，穿的是改装军服，胸前有防弹板，腰带上挂着战术电池组和信号干扰器。
领头那人个子不高，脸上有一道旧疤，从眼角斜拉到下巴。他枪口指着苏逸的头，另一只手做了个“掏东西”的手势。
“宝贝交出来。”他说，“你们从船上带下来的东西。”
苏逸看了他一眼：“我没有。”
“少废话！”旁边一个瘦高个吼道，“我们看到你下水！包里肯定有！”
陈梦瑶往后退了半步，手摸向后腰——那里藏着一把折叠刀。苏逸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步，刚好挡住她。
“你们是谁派来的？”他问。
“别管谁派的。”疤脸男冷笑，“现在只有两条路：交东西，或者死。”
空气忽然变重，像是含了铁粉。苏逸能感觉到左臂的纹路开始发烫，断因果鼎在体内轻轻震了一下。这种感觉他熟悉，是危险临近的预兆，但这次不一样。
不是来自眼前这几个人。
而是更远的地方，岛的中心。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疤脸男突然抬脚踹向他的膝盖。苏逸侧身避让，动作没平时快，因为那一刹那，他感知到了——
地底深处，某种巨大的能量正在苏醒。
不是机器，也不是人为装置。
是雷。
纯粹的、原始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雷。
他猛地抬头，看向岛屿内部。密林尽头有一片裸露的岩台，上面立着几根断裂的石柱，形状像是某种阵法的残迹。而此刻，那些石柱顶端正缓缓浮起淡紫色的电弧，像雾一样缠绕。
“你他妈在看什么？”疤脸男怒吼，举枪就要扣扳机。
苏逸收回视线，眼神冷了下来。
他抬起左手，金属皮肤瞬间绷紧，纹路由暗红转为亮银。只要他愿意，下一秒就能让这三个人的枪全部卡壳，让他们手指僵住，甚至让子弹在枪膛里逆转方向。
但他没动。
因为那股雷息越来越强，强到他体内的掌雷劫鼎也开始共鸣。血脉深处传来撕扯感，仿佛有另一股力量要破体而出。
“我们得走。”他对陈梦瑶说，声音很平，却带着不容置疑。
“你说什么？”瘦高个愣了下，“你们想跑？”
“我不是警告。”苏逸盯着他们，“是通知。”
说完，他拉着陈梦瑶就往林子里冲。三人愣了一秒，随即大喊着追上来。
“开枪！开枪啊！”疤脸男吼道。
枪声响起，子弹打在树干上溅起木屑。苏逸没有回头，一边跑一边用身体挡在陈梦瑶外侧。他能算出每一颗子弹的轨迹，也能让它们偏移，但现在不能浪费力气。
雷源才是关键。
穿过一片低矮灌木，地面开始倾斜向上。空气里的电流感更强了，头发根根竖起，皮肤表面像有蚂蚁在爬。陈梦瑶呼吸变急，脚步有点晃。
“撑住。”苏逸抓着她的手腕，“快到了。”
“到哪？”她声音发抖。
“有东西在那里等我们。”
前方树林突然开阔，出现一片荒废的平台。地上铺着龟裂的石砖，排列成环形，中间塌陷出一个深坑。坑底黑乎乎的，看不见底，但每隔几秒就会冒出一道紫光，照亮四周刻满符文的石壁。
那些符号，和资料袋内页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苏逸停下脚步，盯着那深坑。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伪龙渊。
蛟魂提过的第六鼎封印地。
可还没等他靠近，天空猛然一暗。
云层彻底合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正是这片平台。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的紫电从云中垂落，没有击向地面，而是悬在半空，像一根柱子，连接天地。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七道雷柱依次落下，围成一个圈，正好把平台和深坑笼罩其中。
苏逸浑身一震。
他体内的掌雷劫顶突然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血管。金属皮肤全面发烫，手臂上的纹路疯狂游走，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这是……”陈梦瑶瞪大眼，“他们在启动什么？”
“不是他们。”苏逸低声说，“是它自己醒了。”
话音未落，地面开始震动。
石砖一块块翘起，裂缝中溢出蓝色电光。那些原本静止的石柱残骸缓缓升起，悬浮在空中，围绕深坑旋转。每转一圈，雷柱就变得更亮一分。
苏逸知道，这不是人为控制的系统。
这是某种古老机制，在感应到外来者后自动激活。
而触发它的，不是别人。
是他体内的《九鼎吞天诀》。
“快退！”他一把拽住陈梦瑶往林子边缘拉。
可已经晚了。
最外侧的一根雷柱突然扭曲，猛地朝他们这边甩来。速度快得肉眼无法捕捉。
苏逸本能地将陈梦瑶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背对着雷光方向。
刺啦——！
一道电弧擦着他的肩胛划过，作战服瞬间碳化，露出下面的金属皮肤。那地方直接被灼出一道焦痕，疼得他肌肉抽搐。
但他顾不上这些。
因为他看到，那道雷光在击中地面后，并没有消失。
它像活物一样，在地上爬了几寸，然后转向，直直指向他。
仿佛认准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