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厂安全点内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空气中弥漫着草药、消毒水和隐约的血腥气,时间在陈豪时断时续的昏睡与清醒间缓慢流淌。
他的恢复过程缓慢而痛苦。腰间的伤口在专业处理和阿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效极强的草药辅助下,开始缓慢愈合,但每一次换药都如同酷刑。更让他感到不适的是身体内部的“空虚感”,仿佛有一部分生命力随着那场爆发被永久抽走了,留下一个需要填补的巨大空洞。脑海中那片旋转的星图界面依旧朦胧,无法主动沟通,只有在他意识沉入深处时,才能隐约感受到它的存在和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正在缓慢滋长的“源力”。
颂恩成了连接外界的唯一桥梁。他行踪更加诡秘,每次回来都会带来外界的消息,同时补充着安全点内日益减少的物资。
“沙立和乌鸦的地盘争夺快见分晓了,一个叫乃鹏的本地军阀占了上风,他手段更狠,直接屠了另外两个竞争者全家。”颂恩一边将一袋米交给泥鳅辉,一边对靠在床头的陈豪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蒋天生那边暂时没动静,可能是在舔伤口,也可能在酝酿别的。香港那边,坚叔传来消息,伯母很安全,让你放心。”
听到母亲安好,陈豪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一丝。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陈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路线安排得差不多了。”颂恩擦了擦手,“走陆路,穿过缅北,从云南入境。那边我有些老关系,虽然乱,但比直接从泰国走要安全。不过需要等你的伤稳定些,路上颠簸,你撑不住。”
陈豪点了点头,没有逞强。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
“费用…”他看向颂恩。一路的消耗,加上接下来的偷渡路线,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颂恩摆了摆手:“沙立秘密账户里的钱,我已经通过渠道弄出来一部分,足够我们路上用了。剩下的,算是我的投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豪一眼,“我相信豪哥你,值这个价。”
陈豪没有多说,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豪开始强迫自己进行小幅度的活动。先在阿力的搀扶下慢慢行走,然后尝试自己站立,每一次都牵动着伤口,疼得他冷汗直流,但他咬牙坚持着。他知道,必须尽快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不能成为团队的拖累。
土炮和丧狗的伤势恢复得比他快些,已经开始帮着泥鳅辉做一些体力活,或者擦拭保养所剩不多的武器。刀疤霆是恢复最快的,除了胳膊上的伤还需要时间,精力已经旺盛到无处发泄,每天都要在汽修厂有限的空间里打几趟拳,骂骂咧咧地抱怨着憋屈。
团队的气氛有些微妙。那场工厂血战,陈豪最后时刻如同神魔附体般的表现,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敬畏依旧存在,但似乎多了一层隔阂,一种对未知力量的忌惮。只有阿力,依旧如同往日般沉默地守在陈豪身边,眼神里的忠诚未曾改变,只是偶尔看向陈豪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陈豪能感觉到这种变化,但他无力改变,也无法解释。他自己对那股力量都充满困惑和警惕。
这天傍晚,颂恩带回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乃鹏的人开始在暗地里打听我们的下落了。他好像对沙立是怎么死的很感兴趣,特别是…最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颂恩脸色有些严肃,“我怀疑,工厂里可能有人逃了出去,泄露了些什么。”
陈豪眼神一凝。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种非人的力量展现,终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陈豪沉声道。
“再给我三天时间安排最后的环节。”颂恩说道,“三天后,无论你的伤恢复得如何,我们必须走。”
陈豪点了点头。
夜里,陈豪因为伤口的刺痛和心中的烦闷难以入睡。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从窗户缝隙漏进来的月光。
脑海中,那片星图般的界面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点点,他能模糊地感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暖的力量正从虚无中渗透出来,缓慢地滋养着他干涸的身体和灵魂。这就是【源初之种】的萌芽吗?它到底是什么?万界之主…又意味着什么?
他想起庙街的喧嚣,想起母亲的唠叨,想起龅牙明他们鲜活的面孔…这一切,仿佛已经隔了很久很远。
回去之后呢?蒋天生会善罢甘休吗?香港的江湖,还会是他的江湖吗?还有这体内莫名觉醒的力量,是福是祸?
前路迷雾重重。
但他知道,他必须回去。那里有未了的恩怨,有需要守护的人,也有他起步的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走下去便是。
就在这时,他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道极其隐晦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从窗外遥远的黑暗中扫过,一触即收。
陈豪猛地看向那个方向,【危险感知】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错觉?还是…真的有连【危险感知】都无法捕捉的窥视者?
陈豪的心,微微沉了下去。归途,恐怕并不会太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