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运输机的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降落在西北某处高度保密机场的跑道上。
舱门打开,一股灼热而干燥的风瞬间涌入,夹杂着细小的沙粒,打在脸上有些轻微的刺痒。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在烈日炙烤下微微扭曲的赭黄色地平线,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透着一股纯粹的、近乎残酷的意味。
这里就是“戈壁”综合训练基地。与宁市湿润温婉的江南水乡气息截然不同,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粗粝、原始的力量感,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沉默地等待着闯入者。
我跟着九组的成员们走下舷梯。脚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即使隔着特制的作战靴,也能感受到地面蒸腾的热浪。
身上这套新配发的、带有基础环境适应和抗干扰功能的作战服,此刻正微微运转,调节着体温,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干燥和风沙,依旧让人有些不适应。
顾倾城站在我身侧,她戴着一副防眩光战术镜,遮挡了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线条流畅的下颌。她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远处的机库、警戒塔、以及更远方那片被铁丝网和感应器包围的、一望无际的训练区,眼神锐利如鹰,身体微微前倾,处于一种本能的警戒状态。
李哲则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土石和金属微粒,低声对我说:“这里的‘物质基底’很厚重,能量场……有点乱,但很适合‘匠人’发挥。”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的兴奋。
“山猫”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脚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她穿着贴身的作战服,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流畅肌肉线条,眼神像猫一样在四周可能的掩体和制高点上扫过,评估着潜在的近战环境。
“铁匠”则背着一个明显比其他人更沉重、装满各种精密仪器和工具的特制背包,他一下飞机就掏出个手持式环境监测仪,皱着眉头记录数据,嘴里嘀咕着:“湿度低于10%,静电指数偏高,对精密设备不友好……”
我们这一组,在龙组内部资历尚浅,成员构成特殊——有前线突击手,有技术专家,还有我这样的“非典型”战斗人员。此次演习,外界普遍认为我们是来“学习和积累经验”的。
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迷彩越野车无声地滑到我们面前。接应人员面无表情,核对身份后,示意我们上车。车队驶离机场,深入这片广袤而荒凉的戈壁腹地。
约莫半小时后,一片庞大的、依山而建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尽头。高耸的围墙、密集的天线、以及若隐若现的防空阵列,无不显示着此地的戒备森严。这就是“砺剑”演习的主基地。
车队驶入基地大门,在一个巨大的广场边缘停下。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泾渭分明地站成几个队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却沉重得让人心悸的压迫感。这些都是来自“玄龟”麾下第一到第九行动组的精英。
我下意识地展开“生命场”感知,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瞬间,如同将手伸进了滚烫的油锅,无数或强或弱、或炽热或冰冷、或锐利或厚重的能量波动扑面而来!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针,刺探着我的感知边界。
左边那群人,气息最为彪悍,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一股沙场磨砺出的血腥煞气,尤其是为首的那人,生命场强大得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周身隐隐有电弧般的能量闪烁,让人不敢直视。那是一组的人,那个队长,恐怕就是资料里提到的、触摸到A级门槛的“雷刃”。
右边另一群人,气息则更加阴冷缥缈,仿佛融入周围的环境,难以捕捉,但感知掠过时,会引发细微的精神涟漪。那是擅长精神系异能的队伍。
还有其他几组,有的沉稳如山,有的灵动如风,有的则透着一种精密器械般的冰冷感。
我们九组的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那些目光中,有审视,有好奇,有漠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毕竟,我们是编号最靠后的“新兵”,而且队伍构成看起来……有点“杂”。
“收敛点。”顾倾城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响起,带着提醒。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探查行为。
我立刻将感知收回,心中凛然。刚才的贸然探查,恐怕已经被一些感知敏锐的人发现了。在这个地方,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可能被解读为挑衅或示弱。
“所有人,注意!”一个洪亮的声音通过广场四周的扩音器响起,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广场前方的高台上,一道凝实的全息投影瞬间亮起。“玄龟”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依旧是那副沉稳如山、不怒自威的模样。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小组,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内心。
“欢迎来到‘戈壁’。”“玄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砺剑’演习,是检验你们过去一年训练成果的试金石,也是衡量你们是否有能力应对未来更严峻挑战的标尺。”
“演习规则,稍后会详细下发。但我首先要强调几点。”他的语气加重,“第一,实战。这里没有演习,只有生死。所有环节,无限接近真实战场环境,伤亡指标存在,别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第二,绝对服从。演习指挥部拥有最高权限,任何违规、抗命行为,将受到最严厉的军法处置。”
“第三,”他的目光似乎在我们九组的方向微微停顿了半秒,“机会。对于某些小组而言,这或许是你们证明自己,打破固有格局的唯一机会。抓住它,或者被淘汰。”
简单的几句话,将肃杀的气氛推到了顶点。台下鸦雀无声,只有风卷着沙粒吹过广场的呜咽。
“玄龟”的投影消失,几名身着作战服、臂章显示为演习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开始分发厚厚的演习手册和电子终端。
我接过终端,快速浏览着规则摘要。个人战、团队战、积分淘汰制、复杂环境生存……条款细致而严苛。
正看着,眼角余光瞥见高台侧后方,一个穿着普通作训服、戴着眼镜、气质温和的中年男子,正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记录着什么,看起来像个文职参谋。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对我友善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没太在意,继续低头研究规则。在这个强者云集的地方,一个文职人员确实不太起眼。
“烛龙,”顾倾城凑近,低声道,“刚才台上那个记录员,有点奇怪。”
“怎么了?”
“说不上来,”她微微蹙眉,“感觉……太普通了。在这种场合,普通得有点不合常理。”
我回想了一下那个温和的笑容,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当是顾倾城过于警惕了。
就在这时,一阵嚣张的喧哗声从一侧传来。是第三小组的人,他们似乎刚刚完成了一项适应性训练归来,几个人围着他们那个身材高大、留着寸头、眼神桀骜的队长,大声说笑着。
“头儿,看来这次个人战首名又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那必须的!咱们头儿的‘岩铠’一出,谁破得开?”
“我看五组那个玩风的‘风隼’还有点看头,可惜,速度再快,打不穿防御也是白搭!”
“至于九组?”其中一人声音故意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听说他们那个宝贝医生也来了?怎么,是准备在战场上给咱们表演个现场急救吗?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传来,我们九组的人脸色都沉了下来。李哲握紧了拳头,“山猫”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猎豹,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腿侧的战术匕首鞘。连一向沉静的“铁匠”也皱紧了眉头。
顾倾城的眼神冰冷如刀,但她只是轻轻按住了“山猫”的手臂,摇了摇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平静地说道:“走吧,先去分配好的营区熟悉环境。”我率先转身,向着指示牌标注的九组区域走去。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实力,才是这里唯一的通行证。
戈壁的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这片充满肃杀之气的土地上。身后的喧嚣和轻视,如同这漫天的风沙,吹打在身上。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那个看似普通的文职记录员……或许,顾倾城的直觉是对的。这片戈壁,隐藏的秘密,远比眼前看到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