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理念的交锋
溶洞内，空气仿佛凝固。
那黑袍身影缓缓从洞顶飘落，轻若无物地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巴和一双在幽暗中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眼睛。他手中那柄骨杖顶端的幽绿宝石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光芒，将周围映照得一片惨绿。
“玄冥师兄！”凌薇失声喊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与愤怒，“果然是你！你竟然真的堕入邪道，做出这等残害孩童、炼制邪物的恶行！”
明远也紧握桃木剑，如临大敌，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厌恶。
张清玄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语气平淡地纠正：“不是本体，只是一道蕴含着部分神念和力量的投影分身。看来，你很看重这里的‘实验’。”
“玄冥”——或者说他的分身——并未理会凌薇的质问，那双冰冷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张清玄，声音沙哑而缥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张清玄……我的好师弟。看来，当年的废功逐出门墙，并未让你学会安分守己。你依旧喜欢……多管闲事。”
张清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比不上师兄你，志向远大，连这等藏污纳垢之所，都亲自留下印记看守。”
“藏污纳垢？”玄冥分身发出一声低哑的冷笑，“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师弟。你被所谓的‘人性’蒙蔽了双眼。看看这些！”他骨杖一挥，指向那些堆积的白骨、残破的祭坛，以及尚未完全消散的缝合怪污秽。
“人性，贪婪、懦弱、嫉妒、背叛……是这世间最丑陋、最无序的根源！正是这些肮脏的‘人性’，制造了无数的悲剧、战争与痛苦！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残害，而是‘净化’！剥离这些无用且有害的情感，抽取其中最纯粹的能量——无论是恐惧，还是怨念，用以构建一个全新的、绝对秩序的‘净土’！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痛苦，只有永恒宁静的鬼道神国！”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偏执。
“看看这些孩子，”他又指向铁笼中瑟瑟发抖的幸存者，“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怨念，是多么的‘纯净’！远比那些成年人复杂而虚伪的善恶念头，更接近力量的本质！他们是构建新世界的基石！而你，张清玄，你和你所守护的那些所谓‘温暖’、‘善意’，才是阻碍这伟大进程的绊脚石！”
这番扭曲而极端的言论，让凌薇和明远听得浑身发冷。
“荒谬！”凌薇厉声斥道，“为了你虚无缥缈的‘净土’，就要牺牲无数无辜者的性命和灵魂？这与你所憎恶的‘人性之恶’有何区别？甚至更为残忍！”
“区别在于，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终极的秩序与‘善’！”玄冥分身语气森然，“个体的牺牲，是为了整体的超脱。你们……永远不会懂。”
张清玄静静地听着，直到此时才缓缓开口：“你说人性丑陋，制造痛苦。没错，我见过最深的地狱，确实源于人心。”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地下河的咆哮，“但正因为见过黑暗，才知星火的可贵。胖子的插科打诨与不离不弃，林瑶的坚守原则与信任，陈静薇的知恩图报与支持，甚至……”他目光扫过凌薇和明远，“……同门之间的误解与后来的追寻，还有那些被帮助者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这些，难道不是人性的一部分？”
他踏前一步，周身气息依旧内敛，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凝聚：“你所追求的‘纯粹’与‘秩序’，不过是冰冷的死寂。剥离了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那还剩下什么？一堆按照既定规则运行的傀儡？那样的‘净土’，与坟墓何异？”
“真正的强大，不是在看清黑暗后抛弃人性，而是背负着这些光明与阴影，依然选择前行，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星火。”
“道不同，不相为谋。”
最后六个字，斩钉截铁，为这场理念的交锋画上了句号。
玄冥分身兜帽下的目光彻底冰冷下来：“冥顽不灵。既然你执意要挡我的路，那便连同你这残存的情感和这具皮囊，一同化为我神国的养料吧！”
他手中骨杖猛地顿地，幽绿宝石光芒大盛！溶洞四周的岩壁上，那些原本黯淡的诡异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浓郁的黑色邪气！地面微微震动，更多的变异水魈从黑暗的角落和通道中涌出，双眼赤红，发出疯狂的嘶吼，如同潮水般向三人涌来！同时，他本身也化作一道黑烟，融入那汹涌的邪气与鬼物浪潮之中，隐藏了踪迹，伺机而动。
显然，他打算利用地利和数量优势，以及这具分身主持的邪阵，将张清玄三人彻底留在这里！
“结阵！护住孩子！”张清玄低喝一声，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道纯白的星火之力如同灵蛇般射出，在他和凌薇、明远周围勾勒出一个简易却稳固的防护结界，将那个关着孩子的铁笼也笼罩在内。
变异水魈疯狂地冲击着结界，利爪和牙齿在结界光壁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激起一圈圈涟漪。
凌薇和明远背靠背，符箓与桃木剑光芒闪耀，不断将扑到近前的水魈击退、净化。但水魈数量太多，杀之不尽，而且那弥漫的黑色邪气还在不断侵蚀着结界，消耗着他们的力量。
“清玄师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邪阵不破，这些鬼东西只会越来越多！”凌薇焦急地喊道，她感觉到自身的灵力在快速消耗。
明远更是额头见汗，手臂上之前被水魈划伤的地方传来阵阵麻痹感，影响了他的动作。
张清玄站在结界中央，墨镜下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他的灵觉穿透汹涌的邪气和鬼物，锁定着那隐藏在暗处的、属于玄冥分身的能量核心。
“找到你了。”
他低声自语，随即对凌薇和明远道：“坚持十息。我会暂时打开结界一角，吸引他出手。你们抓住机会，全力攻击我标注的位置！”
不等两人回应，张清玄并指如剑，对着结界左侧某个方向猛地一划！
“开！”
结界光壁应声出现一个短暂的缺口！瞬间，无数疯狂的水魈和浓郁的邪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那个缺口涌去！
也就在这一刹那，隐藏在水魈浪潮中的玄冥分身果然按捺不住，认为找到了绝佳的机会！一道凝练至极、几乎透明的幽绿射线，悄无声息地从邪气最浓郁处射出，直取张清玄因维持结界和打开缺口而看似露出的破绽——他的后心！
这一击，比之前偷袭时更快、更狠、更隐蔽！
“就是现在！”张清玄仿佛早有预料，在幽绿射线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个违背常理的弧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同时，他反手一指，一道凝练的星火之力如同拥有生命般，后发先至，并非攻击射线，而是精准地点向了射线源头，邪气中某个极其隐晦的波动点！
“标注！”
那一点被星火之力命中，瞬间亮起一个清晰的白光印记！
“雷帝召来，破邪显正！”凌薇早已蓄势待发，见状毫不犹豫地将全身大半灵力灌注于一张紫金色的高级雷符之中，娇叱一声，雷符化作一道水桶粗细的炽烈雷龙，咆哮着轰向那个白光印记！
明远也强提一口真气，咬破舌尖，一口纯阳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瞬间变得赤红如火，他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紧随雷龙之后，刺向同一目标！
这是两人目前所能发出的最强一击！
“轰——！！！”
雷龙与赤色剑光几乎同时命中目标！耀眼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溶洞中的黑暗与邪气，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回荡不休！
“啊——！”
一声凄厉的、充满不甘与愤怒的惨叫从爆炸中心传出。只见玄冥分身那黑袍身影在雷光与剑芒中剧烈扭曲、闪烁，变得模糊不清。他手中的骨杖“咔嚓”一声出现裂痕，顶端的幽绿宝石光芒急剧黯淡。
“张清玄……我们……还会再见的……”
充满怨毒的声音逐渐消散，那黑袍分身最终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彻底湮灭，化作缕缕黑烟，消散于空中。
随着分身被毁，溶洞岩壁上的邪异符文迅速黯淡、破碎，那弥漫的黑色邪气也开始消散。失去了邪阵加持和控制的变异水魈，如同被抽走了主心骨，动作变得迟缓、混乱，不再那么悍不畏死。
压力骤减。
凌薇和明远都松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脱力，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们的力量。
张清玄挥手加固了结界，确保安全后，才走到那个铁笼旁，看着里面三个惊魂未定的孩子，语气难得温和了一些：“没事了，很快带你们回家。”
他目光扫过凌薇，她因灵力消耗和激烈战斗，脸颊泛红，呼吸微促，胸脯起伏，汗水沾湿了额前的发丝，紧身的红色劲装更勾勒出饱满的胸型和纤细的腰肢，带着一种战损后的别样魅力。‘八分，战姿飒爽，身材凸显，可惜场合不对，无暇细品。’他心中客观地划过评价，随即收敛心神，看向溶洞深处。
玄冥分身虽灭，但这处据点是否还有其他秘密？那些失踪的孩子，是否只有这三个幸存者？
洞外的胖子，此刻怕是等得心焦，又在心里念叨着“老板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又被什么女鬼缠上了”之类的废话了吧？回去得让他把《百鬼图鉴》也抄一遍。张清玄面无表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