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黎卡的日子正朝着平稳而有序的方向推进--城外的管道铺设在机械的轰鸣中不断延伸，城防军的训练营也在一间一间拔地而起；渗透帝国的计划也在稳步推进，阿耳戈已完成通信设备的生产和调试，猎头兔队员们的格斗训练和设备操作学习也进入佳境，只待各方都做好万全准备，陈砚可不喜欢打没有把握的仗。
克拉拉也已搬进了湖畔的公寓楼，就在陈砚的别墅旁，站在各自的阳台上都能互相看见。她和莱卡截然不同--莱卡对陈砚的心意热烈而直接，从不掩饰；而克拉拉虽也倾慕陈砚，却始终保持着一份暗精灵特有的从容与克制，像是在细细品味一杯清茶，从不会急于求成。按她这种慢性子，恐怕在春天来临之前，两人之间都不会有太大的进展；即便真有什么情愫升温，她也不太可能像莱卡那样直接住进陈砚的别墅，与其他伴侣同在一个屋檐下--除非所有人都能走到婚姻的殿堂，否则这份含蓄的距离感，她会一直保持下去。
就在这形势一片大好之际，奥莱克却突然造访陈砚的办公室，说是“看看渗透计划的实施情况”，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一眼就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他是来当伊莎贝拉的说客的。
“什么！要我带着伊莎贝拉在城里转转？我没听错吧？”陈砚刚听完奥莱克的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我才刚跟她把话说透，好不容易把这丫头片子甩开，你这又把她给我粘上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奥莱克连忙摆手，示意他坐下冷静：“你别激动，先坐下听我说--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陈砚对面，脸上满是无奈，与平时那个威严的领主形象判若两人。
“什么叫没办法？”陈砚皱着眉头，语气依旧带着不满，“她想体察民情，找你这个领主不就好了？你派几个侍从跟着她，想去哪去哪，何必找我？”
“她说是你的建议啊！”奥莱克叹了口气，苦着脸解释，“她说你之前劝她去底层百姓中间看一看，放弃拯救那个腐烂的王室，还说现在的王国不值得花费力气，让她看看百姓真正想要的生活。你也知道，佛马尔家世代是这片土地的管理者，她要体察民情，自然要向我通报，还得找我要协助。可她点名要你陪着，说只有你能帮她看到最真实的伊塔黎卡，我能怎么办？”
陈砚这才想起，自己确实跟伊莎贝拉说过类似的话，可那是为了让她认清现实，不是让她把自己当成“导游”啊！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无奈：“好家伙，我那是让她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找你，是因为你是领主；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安全，我找你也是为了‘镇住她’啊！”奥莱克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总不可能让公主殿下自己出门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王国交代。可你也知道，伊莎贝拉那丫头，给人灌迷魂汤的本事有多可怕，普通侍从根本扛不住她的花言巧语，说不定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能抵挡她的诱惑。而且从身份上来说，也只有你这个异世界来客，能不被她的公主身份束缚，跟她平等对话，甚至抗衡。”
陈砚沉默了，奥莱克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伊莎贝拉的身份本就特殊，普通人心存敬畏，也很容易被她的言辞蛊惑；而卡斯珀、莱纳斯这些贵族，要么年龄太小，要么阅历不足，未必能看穿她的真实意图。只有自己，因为来自现代社会，见惯了各种话术，又不受这个世界“尊卑秩序”的影响，才能洞悉她的心思，不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就还非我不可了？”陈砚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你还有别的人选吗？”奥莱克白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可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蹚这浑水，万一被伊莎贝拉“洗脑”，反而会给伊塔黎卡惹麻烦。
陈砚看着奥莱克那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模样，终究还是妥协了：“行吧，我答应你。不过我得问清楚，她到底想看什么？总不能漫无目的地瞎转吧？”
“随便！”奥莱克立刻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起来，“你就随便带着她转一圈，最好连你的工厂也让她看看--让她见识见识异界科技和本土技术的差距，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力量，不要再做那些靠几句话就能拯救王国的美梦。”
“看了工厂，她说不定会想更多，比如让我用科技帮她拯救王国怎么办？”陈砚皱着眉，还是有些顾虑。
“我要的就是她‘想清楚’，不是让她‘想更多’。”奥莱克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不是让你用你的力量去拯救那个腐朽的王国，而是让她认清你的真实实力--这种力量，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的，也不是她想要就要、想用就用的。哪怕她是一国公主，也没这个资格。我要让她明白，想要得到你的帮助，就得拿出相应的诚意，而不是靠几句为民请命的漂亮话。”
“我懂你的意思了。”陈砚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他拿起桌上的个人终端，给克拉拉发了一条信息，让她立刻来一趟办公室--自己要陪伊莎贝拉出门，手头的工作得交给克拉拉对接，这就是所谓的分身乏术的苦恼。
没过多久，办公室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节奏沉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请进。”陈砚抬头，目光落在门口。
门被推开，克拉拉端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刚要开口喊“陈砚”，眼角余光瞥见坐在一旁的奥莱克，话语瞬间顿住，连忙改口，语气恭敬了几分：“您找我？”她深知奥莱克是伊塔黎卡的领主，又是陈砚的重要合作伙伴，在他面前，自然不敢用私下里那略显亲昵的称呼，生怕失了分寸。
“没错。”陈砚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我跟你交代一下后续的工作。接下来两天，我可能要在伊塔黎卡城内四处转一转，办点事，暂时不会回商会坐班。这段时间，你就代替我，负责各方面的对接事宜。”
“对接？”克拉拉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具体范围，“是指商会内部的事务，还是包括工厂、训练基地那边的对接？”
“简单说，就是当我的临时代理。”陈砚耐心解释，“你就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大部分日常事务，波赛丝和艾拉会按流程处理--波赛丝管商会的对外事务和业务洽谈，艾拉负责财务和内部管理，她们能定的就不用麻烦你。但如果有需要我亲自拍板的事，比如佣兵们的请愿、养马场的事务，或者其他部门，主要是红蔷薇旧部那边直接找我的紧急事务，你就第一时间通过个人终端向我汇报，我会告诉你具体怎么处置，你再传达下去就行。”
克拉拉立刻点头：“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会把所有需要汇报的事项都整理清楚，不会遗漏任何一件。”
一旁的奥莱克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翻起了波澜。他比谁都清楚波赛丝和艾拉的分工--波赛丝既要打理商会的核心业务，偶尔还得被他叫回伯爵府处理家族事务；艾拉则专注于财务和内部管理，光是这些就已经让她忙不过来，更不可能再接手其它事务。如今陈砚的业务越铺越大，从城市建设到工厂生产，再到渗透帝国的秘密计划，连阿耳戈都经常被派去现场跟进施工进度，更别提那些需要陈砚亲自决策的重要事务，比如这次的和谈，以及伊莎贝拉的招待。
现在商队改成渗透小队，克拉拉恰好被留下当陈砚的贴身助手，还能代理处理核心对接工作，这不仅缓解了陈砚分身乏术的困境，更从侧面说明，克拉拉在陈砚心中的地位已经悄然提升，甚至隐隐有了和波赛丝、莱卡等女眷平起平坐的趋势--若非如此，陈砚绝不会把“代理决策”这种机要位置交给她。
想到这里，奥莱克心里不由得有些焦虑。他倒不是反感克拉拉，只是担心陈砚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波赛丝的地位会受到挑战。虽说波赛丝是他的女儿，又早早跟着陈砚，可陈砚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各有优势：莱卡有武力，能帮陈砚打理特种小队；塞拉菲娜有威望，能统领警备部门；现在克拉拉又有能力，能代理处理核心事务。波赛丝虽也能干，可一旦陈砚的注意力被分散，她在陈砚心中的分量，难免会受到影响。
可这些担忧，奥莱克一句都不能说出口。因为把陈砚逼到分身乏术的，正是他自己--无论是伊塔黎卡的建设、城防军的训练，还是应对帝国的威胁，哪一件不是他拜托陈砚牵头？如果不是这些事务堆在一起，陈砚也不会缺人手，更不会需要提拔克拉拉当代理。他就算想提醒陈砚“别忽视波赛丝”，可一想到陈砚忙碌的根源全是为了伊塔黎卡、为了佛马尔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满心的愧疚。
等陈砚把所有注意事项都交代清楚，克拉拉拿着笔记确认无误后，便起身告辞，办公室里又只剩下陈砚和奥莱克两人。
沉默了片刻，奥莱克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总觉得，各方面都有点对不住你。”
陈砚瞬间明白他意有所指，笑着摆了摆手：“如果是指伊莎贝拉的事，那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个‘妖魔’太不让人省心，非要拉着我陪她折腾。”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是指克拉拉的事，那我也只能说，我没办法辜负真心对我的人。亚人们对我的好感，其实源于我对她们的好奇和尊重。在我原来的世界，根本没有亚人，所以我对她们的存在充满兴趣，相处时也没把她们当成。这种亲切或许让她们产生了误解，等情愫滋生，就已经收不住了。猎头兔是这样，暗精灵也是这样。不过我已经反省过了，以后会注意分寸，尽量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
“那塞拉菲娜呢？”奥莱克突然追问，眼神带着几分试探，“她可不是亚人，你们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个问题，陈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苦笑道：“大概是孽缘吧。从一开始，她就盯着我带来的科技，想用来报效王国；后来骑士团内讧，她被排挤，不得已离开了堡垒；再到后来，她命悬一线时，又偏偏被我在湖畔别墅救起……你说，这得是多大的巧合才能撞见？有时候我都觉得，这像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
“这倒也是。”奥莱克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他并非完全认可陈砚的说法，只是更愿意相信，这些纠缠的缘分都是命运之神的安排--如果真是神的旨意，那凡人便无从违抗，再多的无奈，也只能顺其自然。
“好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奥莱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我还要去迎宾馆一趟，跟伊莎贝拉说清楚--允许她在城内走动，但必须由你陪同，而且你不用特意申请会面，只要挑有空的日子就行。既然是微服私访，也不用刻意打扮，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普通人穿的衣服，别到时候穿一身公主礼服出门，反而引人注目。”
“我觉得她大概率没有。”陈砚想了想，提议道，“不行的话，我让商会准备一套，到时候带过去。她的侍女应该有自己的私服，大概就不用准备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奥莱克点头，“我先去迎宾馆确认一下，如果她真没有合适的衣服，再跟你联系。”
陈砚也跟着站起身：“我送你到门口。”
奥莱克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沿着商会的走廊来到门外的石板路上。奥莱克登上等候在一旁的伯爵府马车，车夫恭敬地行了一礼，便挥鞭赶车。
陈砚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街道的人潮之中。他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插在口袋里，喃喃自语：“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公主，到底该怎么应付才好呢？希望她看过之后真能老实一点，别再惹出一堆麻烦……”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没能驱散他眉宇间的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