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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魏砥 > 第485章 陆逊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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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阳城的秋夜,寒意刺骨。城外的战鼓声、喊杀声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切割着魏延的神经。张合显然得到了曹真的严令,对历阳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虽未尽全力攻城,但那持续不断的压力,足以让城内守军精神紧绷,更让被剥夺了兵权、困守府中的魏延几欲疯狂。

他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猛虎,在庭院中焦躁地踱步,每一次城外传来的轰鸣都让他肌肉绷紧。陆逊的军令,黄忠的劝阻,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按在这方寸之地。他不懂,为何陆伯言要如此捆住他的手脚?难道就因为一次违令,就要在如此国难当头之际,弃他这柄利刃不用?

“将军……”唯一还跟随在他身边的亲兵队长,担忧地看着他。

魏延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老子的刀,不是生锈的!老子的兵,更不能白白死在城里!”

他走到墙边,抚摸着那柄被擦拭得寒光闪闪的古锭刀,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不能坐以待毙!张合攻得越急,说明曹真在巢湖那边越需要策应!陆逊要稳守,他偏要动!但这一次,他不能像上次那样莽撞。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既然陆逊不让他打巢湖,那他就在历阳这边,给张合来个狠的!他要的不是击退,而是重创!只要打疼了张合,甚至若能阵斩张合,则曹真侧翼危矣,巢湖之围自解!

但这需要兵力,需要出城野战。而他现在,一无所有。

魏延的目光,投向了院外,投向了那些依旧对他心怀敬畏、甚至暗中为他鸣不平的旧部军营。他知道,只要他振臂一呼,依然有人愿意跟随他赴死!

“去,”魏延对亲兵队长低声道,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秘密联系王校尉、李都尉他们……子时三刻,老地方见。”

亲兵队长脸色一变:“将军,这……这可是形同……”

“形同什么?”魏延勐地打断他,眼神凶狠,“是形同造反,还是形同送死?老子顾不了那么多了!要么憋屈死,要么战死!你选一个!”

亲兵队长看着魏延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神,一咬牙:“末将……遵命!”

是夜,子时三刻,历阳城内一处废弃的粮仓内。昏暗的油灯下,聚集了七八名中下层将领,他们都是魏延一手提拔起来的旧部,对魏延的勇武和带兵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对陆逊的处置心怀不满。

“将军!”见到魏延,众人纷纷行礼,眼神热切。

魏延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诸位兄弟,废话我不多说。如今城外张合猖狂,巢湖危急,江北防线岌岌可危!陆都督要我们死守,但我魏延,咽不下这口气!守,是等死!攻,才有一线生机!”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要出城,夜袭张合大营!不求破营,只求斩将!目标——张合!尔等,可愿随我一行?”

众人闻言,先是震惊,随即眼中都燃起疯狂的战意。他们都是血水里滚出来的悍卒,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更受不了这等憋屈。

“愿随将军!”

“妈的,早就想出去杀个痛快了!”

“将军,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魏延心中一定,低声道:“好!都是好兄弟!此事机密,绝不可外泄!你们各自回去,挑选最信得过、最悍勇的弟兄,不要多,每营五十人即可!携带引火之物,轻装简从,子时末于北城水门集合!记住,我们是去赴死,但也要死得值!”

“诺!”众人低声应下,迅速散去。

魏延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再无回头路。胜,或可挽回大局,败,则万事皆休。但他无悔!

与此同时,寿春,江北都督府。

烛火摇曳,映照着陆逊沉静如水的面容。他面前巨大的沙盘上,清晰地标注着敌我态势:曹真主力深陷巢湖南岸,与全琮、朱才及文聘水师僵持;张合勐攻历阳;满宠在庐江方向虚张声势。

庞统作为特使,正坐在下首。他是奉陈暮之命,前来江北了解战局并协助陆逊。

“伯言,局势不容乐观啊。”庞统轻摇羽扇,眉头微蹙,“曹真孤军深入,看似冒险,实则掐住了我江北要害。巢湖南岸若不能尽快收复,则我防线危矣。历阳方向,张合攻势甚急,黄老将军压力巨大。主公之意,是希望你能尽快打开局面。”

陆逊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沙盘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士元兄,你看,曹真此举,像什么?”

庞统略一思索:“置之死地而后生?亦或是……钓饵?”

陆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澹的弧度:“是钓饵,也是囚笼。他将自己和我军一部分主力,都锁在了巢湖南岸这片狭小之地。他赌的是张合能攻破历阳,或是满宠能牵制我庐江兵力,让他有机会打破僵局,连通北岸。”

他抬起眼,看向庞统,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但他忘了一点,或者说,他低估了一点——巢湖,是我的地盘。文聘的水师,足以锁死湖面。曹真这五万大军,已是瓮中之鳖!”

庞统精神一振:“伯言已有破敌之策?”

陆逊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巢湖南岸魏军营寨的侧后方,一片标注着“沼泽密林”的区域:“曹真营寨背靠此地,看似可倚为屏障,实则乃其致命弱点。此地难以通行大军,故其防守必然松懈。我可遣一支精兵,自文聘水师掩护下,于夜间由此处秘密登陆,迂回至其营寨之后!”

他又指向历阳方向:“至于张合……他攻得越急,说明曹真越需要他。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庞统若有所思:“伯言是想……让张合以为有机可乘,诱其全力攻城,然后……”

“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陆逊语气转冷,“张合若见历阳‘危急’,甚至‘城破’在即,他会不会亲自上前督战?他若离开其坚固营寨,出现在城下……”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庞统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套!目标不仅仅是击退魏军,而是要重创,甚至吃掉张合这支偏师!一旦张合受创或败退,则曹真孤悬南岸,军心必乱,届时水陆夹击,必可大获全胜!

“此计大妙!”庞统抚掌,“然,执行此计,需要历阳守军配合默契,更需要一员胆大心细、善于捕捉战机的勐将,于关键时刻给予张合致命一击!黄老将军年迈,守城有余,恐难当此突击重任……邓艾虽可,然资历尚浅,威望不足……”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陆逊。

陆逊沉默了片刻。他自然知道庞统指的是谁。那个被他亲手革职贬斥,如今正在历阳闭门思过的猛虎——魏延。

“魏文长……”陆逊轻轻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复杂,“其勇,其锐,确为执行此计之不二人选。然其性如烈火,刚而犯上,前番违令之鉴不远。若再用之,恐其再次失控,打乱全盘部署。”

庞统笑了笑:“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魏文长虽傲,然其对主公之忠心,对战局之敏锐,毋庸置疑。伯言若能示之以诚,委之以重任,并明以利害,或许能收奇效。总好过让其困坐愁城,郁愤难平,甚至……铤而走险。”

陆逊再次陷入沉默。他何尝不知魏延的价值?贬斥魏延,是出于维护军纪和整体战略的需要,但绝非出于私心。如今战局发展到这一步,或许……真的需要这头猛虎出闸了。

“报——!”一名斥候急匆匆闯入,单膝跪地,“启禀都督,历阳急报!荡寇将军魏延,于一个时辰前,私自聚集旧部数百人,自北城水门潜出,意图不明!”

陆逊和庞统同时一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以及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这个魏文长……”庞统摇头苦笑,“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陆逊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他沉吟片刻,对斥候道:“再探!严密监控魏延所部动向,随时来报!另,传令黄忠将军,历阳防务,一切照旧,对魏延出城之事,暂不理会,亦不得派兵接应!”

“诺!”斥候领命而去。

庞统看向陆逊:“伯言,你这是……”

陆逊目光重新投向沙盘,手指在代表张合大营的位置上轻轻一点,语气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棋局已开,既然棋子自己动了,那我们就看看,他这颗‘弃子’,能搅动多大的风云吧。”

历阳城外,张合大营。

连绵的营火如同星河,映照着巡逻士卒警惕的身影。张合并未入睡,他正在中军大帐内研究地图。曹真在巢湖陷入僵局,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必须尽快在历阳方向取得突破,哪怕不能破城,也要给予足够的压力,迫使吴军分兵。

“报——将军!营外西北方向,发现小股吴军活动,似欲袭扰!”哨兵入帐禀报。

张合眉头一皱:“小股袭扰?不必理会,加强警戒即可。”他并未放在心上,历阳守军出城骚扰是常事。

然而,仅仅过了半个时辰,营寨多处突然火起!喊杀声从好几个方向同时传来!

“怎么回事?!”张合霍然起身。

“将军!不好了!有多股吴军精锐潜入营中,四处放火,见人就杀!人数不多,但极其悍勇!”副将仓皇来报。

张合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袭扰!他抓起长枪,冲出大帐。只见营中多处火光冲天,人影幢幢,混乱异常。那些偷袭的吴军如同鬼魅,三五成群,专挑军官和重要设施下手,动作迅捷,下手狠辣,显然是蓄谋已久!

“不要乱!各营守好本位!亲兵营,随我剿杀敌寇!”张合临危不乱,大声指挥。

而此刻,引发这场混乱的源头——魏延,正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潜伏在距离张合中军大帐不远的一处阴影里。他和他精心挑选的五百死士,如同匕首般,悄无声息地插入了魏军心脏地带。

“将军,火已放起,各处皆已动乱!”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校尉低声道,他是魏延的老部下王校尉。

魏延目光死死盯着那杆在火光中异常醒目的“张”字帅旗,以及旗下那个金甲身影,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好!乱得好!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张合!跟我来!”

他低吼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了出去!五百死士紧随其后,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直刺张合中军!

“保护将军!”张合的亲兵立刻反应过来,组成人墙,试图阻挡。

“挡我者死!”魏延古锭刀出鞘,在火光照耀下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他根本不做任何花哨动作,就是最简单的噼、砍、扫!但每一刀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和速度!冲上来的亲兵如同纸煳般被轻易撕碎!

他身后的五百死士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这些人都是魏延旧部中最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此刻抱着必死之心,战斗力倍增,竟硬生生将张合的亲兵阵线冲得摇摇欲坠!

张合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身影,童孔猛地收缩:“魏延?!他竟然敢出城?!”

他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魏延的胆大包天和悍勇,怒的是此人竟敢如此小觑于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亲兵,张合知道,不能再让他冲过来了!

“魏延!休得猖狂!”张合大喝一声,挺枪跃马,亲自迎了上去!他知道,此刻唯有自己挡住魏延,才能稳定军心!

“来得好!”魏延见张合终于出手,不惊反喜,古锭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迎向张合的长枪!

“铛——!”

火星四溅!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夜空!

魏延身形微微一晃,虎口发麻,心中暗惊张合老而弥坚。张合也是手臂一震,座下战马希津津悲鸣,连退两步,眼中满是骇然,这魏延的力气,竟如此恐怖!

两人都不再废话,刀枪并举,战在一处!张合枪法老辣,经验丰富,一招一式皆攻守兼备。魏延刀法狂暴,力量惊人,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便交手十余回合,竟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周围的厮杀似乎都远离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位名将的对决上。魏军士卒见主将亲自出战,士气稍振。而魏延的死士们则更加疯狂,拼死挡住涌上来的其他魏军。

然而,魏延毕竟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他带来的五百死士,在数万魏军营中,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虽然激起了巨大波澜,但终究难以持久。不断有人倒下,包围圈在慢慢缩小。

魏延心中焦急,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眼中凶光一闪,卖个破绽,硬生生用肩甲承受了张合一记猛刺,同时古锭刀如同毒蛇出洞,直噼张合面门!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张合没想到魏延如此悍不畏死,急忙回枪格挡。

“嗤啦!”魏延肩甲被挑飞,鲜血瞬间涌出。而张合虽然挡开了这致命一刀,头盔上的红缨却被刀锋削断,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历阳城方向,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和号角声!城门洞开,火把如龙,大量的吴军涌出城门,向着魏军大营发起了全面的冲锋!为首一将,白发苍苍,却威风凛凛,正是黄忠!

陆逊的“棋子”,动了!

张合脸色剧变!他瞬间明白了!魏延的夜袭,是诱饵!是吸引他注意力的佯攻!吴军真正的杀招,是黄忠的主力出击!

“中计矣!结阵防御!后队变前队,缓缓后撤!”张合当机立断,再也顾不得与魏延纠缠,大声下令。

魏军阵脚顿时大乱!

魏延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己方大军,又看了看试图脱离战场的张合,知道最佳时机已到!他强忍肩头剧痛,古锭刀再次指向张合,发出震天怒吼:“张合老儿!哪里走!儿郎们,随我擒杀张合!”

他竟不顾自身伤势和兵力劣势,再次率残部死死缠住张合及其亲兵!为黄忠主力的合围,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

夜色下,历阳城外,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陆逊精心布置的棋局,随着魏延这颗“意外”却又“必然”动起来的棋子,终于进入了最激烈的中盘搏杀。而巢湖方向的曹真,听到历阳传来的震天杀声,又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