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耀元年深秋,淮北大地草木凋零,肃杀之气弥漫天地。曹魏皇帝曹丕御驾亲征,以曹真为征南大将军,张合、满宠为副,起马步水军二十万,号称五十万,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自许都、谯郡、汝南等多个方向,向着吴国江北防线压来!烽火瞬间燃遍了整个淮河前线。
战争的序幕,首先在巢湖以西的濡须坞拉开。
魏军大将牛金,率领数千先锋,乘坐数百艘临时征调的民船、筏子,趁着黎明前的黑暗与浓雾,试图强渡濡须水,建立桥头堡,掩护主力侧翼。
驻守濡须的吴将周泰,早已严阵以待。他立于艨艟舰首,赤膊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晨曦微光中如同铁铸,手持双戟,目光如炬地盯着雾气朦胧的对岸。
“将军,魏狗船队已过中流!”哨兵高喊。
周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配上他脸上狰狞的旧伤疤,显得格外凶悍:“儿郎们!魏狗送死来了!随我杀过去,把他们全都喂了王八!”
“杀!”吴军水师将士齐声怒吼,战船擂鼓,逆流而上,直扑魏军船队!
两股船队在濡须水中段轰然相撞!没有多余的喊话,只有最残酷的接舷肉搏!
周泰一马当先,双戟舞动如同风车,第一个跳上魏军一艘较大的战船!双戟或噼或扫,势大力沉,寻常魏军根本挡不住他一合,如同砍瓜切菜般被扫落水中!
“拦住他!”魏军一名校尉持枪刺来。
周泰根本不躲,左手戟猛地磕开枪尖,右手戟顺势一个横扫,“咔嚓”一声,将那校尉连人带甲拦腰斩断!鲜血内脏泼洒一地!
“还有谁?!”周泰浴血狂吼,状若疯魔,所过之处,魏军纷纷退避。在他的带领下,吴军士气如虹,不断跳帮成功,将魏军先锋船队杀得七零八落。
牛金见势不妙,想要撤退,却被周泰盯上。
“哪里走!”周泰勐地掷出右手短戟,那短戟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流星般射向牛金座船!
牛金惊骇欲绝,慌忙举盾格挡。
“咚!”一声闷响,短戟竟深深嵌入包铁的盾牌之中,巨大的力道震得牛金手臂发麻,连连后退!
趁此机会,周泰所在的吴军战船已经靠拢,他挥舞剩下的一支戟,再次跳帮,直取牛金!
牛金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许多,在亲兵拼死掩护下,跳入冰冷的河水,狼狈泅逃。主将逃窜,魏军先锋彻底崩溃,被吴军水师追杀十余里,船只大多被焚毁俘获,士卒溺毙、被杀者无数。
濡须首战,吴军水师大捷,周泰勇名更盛。然而,这仅仅是一场序幕,曹真主力真正的锋芒,并未在此。
就在周泰于濡须水大显神威的同时,曹真亲率的魏军主力八万精锐,却在巢湖以北近百里的一个名为“柳子口”的偏僻水域,悄然行动。
柳子口并非传统渡口,此处湖岸曲折,芦苇丛生,水下多暗礁,大型战船难以通行,因此吴军在此处的防守相对薄弱,仅有少量哨船巡逻。
曹真采纳司马懿之策,于此地集中了数千艘轻便的快船、走舸甚至羊皮筏子。他严令各部人衔枚、马裹蹄,利用夜色和晨雾掩护,分批悄然渡湖。
魏军行动极其隐秘,直到先头部队数千人成功登上巢湖南岸的滩涂,开始建立稳固阵地时,驻守巢湖南岸重镇“皖城”的吴将朱才(朱治之子)才接到警讯!
“什么?魏军自柳子口渡湖?多少人?”朱才从床榻上惊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烟尘蔽日,具体数目不清,但至少数万!前锋已占据滩头,正在构筑营寨!”斥侯声音带着惊恐。
朱才脸色瞬间惨白。巢湖乃江北腹地,一旦让魏军在此站稳脚跟,则历阳与寿春的联系将被切断,江北防线危矣!
“快!点齐兵马,随我出城!务必趁其立足未稳,将魏狗赶下湖去!”朱才来不及多想,立刻率领皖城守军五千人,出城迎战。
然而,他低估了魏军渡湖的速度和决心。当他率军赶到湖畔时,魏军登陆部队已超过两万人,并且曹真麾下大将夏侯尚已经登岸,正在指挥部队巩固阵地。
“吴狗来了!结阵!弓弩手准备!”夏侯尚临危不乱,迅速组织起防御阵型。
朱才见魏军阵型已成,心知强攻不利,但形势危急,不容他犹豫。
“将士们!随我冲阵!绝不能让魏狗在巢湖南岸立足!”朱才挥舞长枪,身先士卒,发起了冲锋。
五千吴军如同决堤洪水,撞上了魏军严阵以待的防线!
箭矢如同飞蝗般交错,不断有士卒中箭倒地。双方在湖滩上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朱才武艺不俗,连挑数名魏军士卒,试图撕开缺口。夏侯尚见状,拍马舞刀来迎。
“吴将休得猖狂!夏侯伯仁在此!”
两人刀枪并举,战在一处。夏侯尚乃曹氏宗族骁将,刀法猛烈,朱才虽勇,但兵力、士气皆处下风,渐渐不支。
“将军小心!”亲兵惊呼。一支冷箭射来,正中朱才坐骑!战马悲鸣倒地,将朱才摔落马下。
夏侯尚趁机一刀劈下!朱才狼狈翻滚躲开,头盔却被刀锋扫落,发髻散乱,好不狼狈。
吴军见主将落马遇险,士气受挫,攻势为之一滞。魏军趁势反击,将吴军逼得节节后退。
“撤!撤回皖城!”朱才知事不可为,在亲兵搀扶下,狼狈后撤。
魏军成功击退朱才,在巢湖南岸获得了一个宝贵的立足点。消息传开,江北震动!
历阳城,黄忠接到巢湖急报,花白的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
“曹真老儿,果然狡诈!竟声东击西,主力暗渡巢湖!”他猛地一拍桌案,“皖城朱才兵力薄弱,恐难久守!必须立刻派兵增援,将魏军赶回湖里去!”
他看向坐在下首,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延。魏延虽被贬,但如此军国大事,黄忠并未瞒他。
“文长,你以为如何?”黄忠问道。他知道魏延虽被贬,但其军事眼光依旧毒辣。
魏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对战机的渴望,也有被束缚的憋屈。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巢湖南岸:“老将军,曹真此举,虽是险招,却也暴露其弱点!其大军渡湖,后勤补给必然困难,所占地盘狭小,犹如悬于海外之孤岛!此时,正该以雷霆万钧之势,水陆并进,将其登陆部队全歼于滩头!若等其站稳脚跟,连通北岸,则大势去矣!”
他的分析与黄忠不谋而合。黄忠点头:“不错!我即刻点齐兵马,驰援皖城!同时发文寿春,请陆都督调水军入巢湖,断其归路与水道!”
“何须等陆伯言!”魏延突然提高音量,眼中燃起火焰,“战机稍纵即逝!历阳尚有精兵两万!给我一万……不,八千!我率八千精锐,即刻出发,直扑巢湖!老将军你坐镇历阳,防备张合!水军方面,周泰刚得胜,士气正旺,可令其分兵一部,自濡须水入巢湖助战!如此,必可竟全功!”
他又要行险!又要违令出击!
黄忠脸色一沉:“文长!你如今是待罪之身,无令不得擅动!岂可再违军令?”
“军令?又是军令!”魏延情绪激动起来,“老将军!此刻还拘泥于什么军令?巢湖若失,历阳、寿春皆成孤城!江北防线一破,建业震动!届时,就算有一百条军令,又有何用?!难道要等陆伯言从寿春慢悠悠调兵,坐视曹真站稳脚跟吗?!”
他踏前一步,几乎是在低吼:“我知道我违令有罪!但此战若胜,可保江北无恙,我魏延愿领任何责罚!若败,我自当战死沙场,以谢其罪!老将军!给我一个机会!给历阳的儿郎们一个机会!”
黄忠看着魏延那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股不顾一切的决绝,心中天人交战。他深知魏延说得有道理,战机确实宝贵。但他更清楚,再次纵容魏延违令,后果不堪设想,不仅魏延本人可能万劫不复,连他自己也可能被牵连。
就在这时,又一匹快马冲入府衙,带来寿春陆逊的紧急军令。
“都督令!着历阳黄忠部,严守城池,无令不得出击!巢湖之事,都督自有安排,已命文聘水师主力及寿春兵马前往应对!各部需稳守防区,不得有误!”
军令措辞严厉,明确禁止历阳兵马出动。
魏延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他踉跄后退一步,仰天发出一声压抑着无尽愤怒与绝望的低吼,如同受伤的孤狼。他最后看了黄忠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失望、悲愤和一丝嘲讽,然后猛地转身,大步离去,背影萧索而决绝。
黄忠看着魏延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封冰冷的军令,长长地叹了口气。陆伯言啊陆伯言,你固然是为了大局稳妥,但如此捆住猛虎手脚,真的对吗?
巢湖之上,风云突变。
文聘接到陆逊军令,深知巢湖重要性,立刻亲率水师主力,自长江经濡须水,浩浩荡荡杀入巢湖!与此同时,陆逊亦自寿春派出两万步骑,由大将全琮统领,驰援皖城。
然而,曹真的动作更快。他利用吴军调兵遣将的时间差,不断将北岸兵马输送至南岸,登陆部队已增至五万余人,并依托滩头,构筑起了坚固的营寨,挖掘壕沟,设置拒马,俨然一副扎根之势。
文聘水师进入巢湖后,立刻与魏军征集、护卫运输线的水军发生了激烈交锋。
湖面之上,吴魏双方数百艘战船纠缠在一起。火箭横飞,拍杆挥舞,接舷战的呐喊声震天动地。
文聘坐镇旗舰,指挥若定。
“传令!左翼艨艟队穿插,分割敌军队形!”
“右翼走舸,施放火箭,焚烧其运输船!”
“主力楼船,随我直捣其中军!”
吴军水师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很快占据了上风。魏军水军多为临时拼凑,战船性能、水战技巧远不如吴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无数运输船被点燃,冒着浓烟沉入湖底,落水士卒的呼救声不绝于耳。
然而,魏军陆上阵地已然稳固。全琮率领的援军与朱才残部汇合,数次向魏军营寨发起猛攻,皆被夏侯尚依托工事击退,伤亡不小。
曹真立于南岸高处,望着湖面上己方水军的劣势和陆上僵持的战局,眉头紧锁。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打破僵局,等吴军完全集结,自己这支孤军恐怕真要葬身湖底。
“传令给张合将军!”曹真沉声道,“按原计划,加强对历阳的攻势!务必迫使黄忠无法分兵!另外,让北岸加快输送速度,特别是攻城器械!我们要尽快拿下皖城,获得一个稳固的据点!”
战场重心,似乎又开始向历阳方向倾斜。而此刻的历阳城中,被军令死死束缚住的魏延,听着城外隐约传来的张合所部攻城的战鼓声,如同困兽般在院中踱步,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合……曹真……陆伯言……”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名字,一股毁灭的冲动在他胸中积聚。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江北必破!他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型。既然陆逊不让他打巢湖,那张合这边……总没人能再拦着他了吧?
夜色,再次降临。历阳城的命运,乃至整个江北的战局,都因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猛将,而充满了巨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