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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正烧到最烈处,烟丝如游蛇般缠上梁柱,却缠不住殿中那层若有似无的冰寒。沈醉垂着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玉佩是用上古玄铁混合暖玉淬炼而成,触手冰凉,却在他掌心焐出层薄汗。他站在丹墀左侧的阴影里,玄色侍卫服上的暗纹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沈侍卫看着面生得很啊。”

一声笑打破了沉寂,沈醉抬眼时,正撞见户部尚书李嵩那张堆满褶子的脸。这老狐狸穿着身孔雀蓝锦袍,腰间玉带镶着鸽血红宝石,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活像座会移动的珠宝匣子。他手里端着杯琥珀色的酒,脚步虚浮地晃到沈醉面前,那双三角眼在烛火下闪着精光,“是哪个营的?瞧着身手不错,跟着咱家,保你日后……”

沈醉猛地攥紧玉佩,玄铁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记得三年前在乱葬岗,就是这张脸对着被铁链锁着的少年说:“你妹妹的眼睛,可比这宝石亮多了。”那时少年满口血沫,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嵩的爪牙把哭喊的女孩拖进黑屋。此刻这张脸上堆着的笑,比乱葬岗的腐肉还要令人作呕。

“回大人,卑职是羽林卫新来的,”沈醉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子,“不敢劳大人挂心。”他微微垂首,余光却瞥见李嵩身后的屏风——那里影影绰绰站着个穿宫装的身影,袖口露出截藕荷色的纱,是阿凝。

阿凝今日扮成了负责添酒的宫女,鬓边簪着支银质海棠花,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方才在偏殿时,她偷偷塞给沈醉张纸条,上面用胭脂写着:“李嵩袖口有暗袋,藏着鹤顶红。”此刻她正端着酒壶走过,裙摆扫过李嵩的靴角时,极快地往沈醉这边偏了偏头。

李嵩显然没察觉这细微的互动,他拍着沈醉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捏碎骨头:“年轻人就是谦虚!咱家最欣赏你这样的……”话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太监尖细的唱喏刺破了虚假的平静:“陛下驾到——”

刹那间,所有人都矮了半截。沈醉随着众人跪下时,目光却像出鞘的剑,直直射向殿门。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光影里,老皇帝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脚步踉跄得像风中残烛。他的脸在烛火下泛着种诡异的青紫色,嘴唇干裂起皮,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几分年轻时的锐利。

“众卿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落座时,龙椅发出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沈醉起身时,恰好对上皇帝扫过来的视线,那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微微一凝——老皇帝认得他?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李嵩的声音打断了。老狐狸不知何时凑到了龙案前,脸上的笑比刚才更谄媚了:“陛下龙体违和,还劳心主持宴会,真是我大启之福。奴才特意寻来西域进贡的雪莲酿,暖身补气,陛下尝尝?”他说着,亲自斟了杯酒,双手捧着递上去。

沈醉的心脏骤然缩紧。阿凝说的鹤顶红,难道要此刻用?他指尖的玉佩几乎要被捏碎,只要他现在掀翻酒盏,就能阻止这一切。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屏风后阿凝竖起的三根手指——那是说,还有三个埋伏在梁上的刀斧手,不能轻举妄动。

“李爱卿有心了。”皇帝的声音带着气音,他接过酒杯时,手腕抖得厉害,酒液洒出来,在明黄的龙袍上洇出片深色。沈醉清楚地看见,皇帝的指甲缝里藏着点黑色的粉末,那是他前几日教给太子的暗号——遇毒则藏墨粉。

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

这个认知让沈醉的呼吸稍稍平稳。他不动声色地往左侧挪了半步,那里是梁上刀斧手视野的盲区。与此同时,殿外传来阵爽朗的笑声,镇北侯赵烈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穿着身玄色劲装,腰间挎着柄长刀,嗓门比洪钟还响:“陛下,末将刚巡完宫墙,一切安好!”

李嵩的脸色瞬间沉了沉,随即又堆起笑:“赵侯爷辛苦,快请入座。”他的目光在赵烈腰间的刀上转了转,三角眼里闪过丝阴鸷。沈醉记得阿凝的纸条上写着,赵烈是少数几个没被李嵩拉拢的忠臣,也是他们计划里的关键人物。

宴会就这样在诡异的平静中开始了。丝竹声从殿外传来,软绵绵的像团棉花,却盖不住每个人心头的惊雷。李嵩端着酒杯四处敬酒,走到赵烈面前时,两人碰杯的声音格外响亮,沈醉甚至能看见他们袖口下紧绷的肌肉。

“赵侯爷常年驻守北疆,可知西域有种奇花?”李嵩抿了口酒,慢悠悠地说,“花瓣像极了人脸,闻着香,却能让人……”他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向龙椅,“……睡死过去。”

赵烈的手猛地攥紧了刀柄:“李大人说笑了,末将只知保家卫国,不懂这些奇闻异事。”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倒是听说京城最近不太平,有狐狸披着人皮到处晃悠,得好好打打才行。”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火花几乎要点燃殿里的龙涎香。沈醉悄悄往阿凝那边递了个眼色,看见她把空酒壶往案几上磕了三下——这是说,埋伏在宫门的游侠已经就位。他又抬眼看向梁上,借着烛火的阴影,隐约能看见三道黑影,手里的刀在暗处闪着寒光。

就在这时,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李嵩立刻凑上去,假惺惺地拍着他的背:“陛下保重龙体!奴才这就传太医……”

“不必。”皇帝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却带着股威严,“不过是老毛病犯了。众卿继续饮酒,别扫了兴致。”他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却没往嘴边送,反而对着沈醉的方向微微倾斜——杯沿的酒液滴落在地,在青砖上晕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这是沈醉教太子的第二个暗号:滴酒为令,即刻动手。

沈醉的瞳孔骤然收缩。比预定时间早了半个时辰,陛下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几乎是瞬间做出反应,左手看似无意地拂过腰间的玉佩,玄铁与腰带碰撞,发出声极轻的脆响。这是给阿凝的信号,也是给埋伏在殿外的少年的信号。

屏风后的阿凝立刻有了动作,她端起新的酒壶,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个小太监,酒液泼了那太监满身。小太监惊呼着后退,恰好撞翻了李嵩身后的烛台,火苗“腾”地窜起,燎到了李嵩的袍角。

“哎呀!”阿凝惊叫着去扑火,手里的酒壶却直直飞向梁上——壶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沈醉特制的药粉,遇火即爆,专破护身真气。

“有刺客!”李嵩的反应极快,他猛地推开阿凝,同时对着梁上吼道,“拿下这刁民!”

三道黑影应声从梁上跃下,长刀带着风声劈向阿凝。可他们刚落地,就被从殿外冲进来的少年拦住——那少年穿着身侍卫服,脸上还带着点稚气,手里的剑却快得像道闪电。他正是前几日被沈醉从诏狱里救出来的太子旧部,此刻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长枪的侍卫,显然是早就联络好的旧部。

“李嵩!你竟敢在宫中埋伏刀斧手,是想谋反吗?”少年的声音清亮,穿透了殿内的混乱。

李嵩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伙人会提前动手,更没想到太子的旧部竟然还敢现身。他一边后退一边嘶吼:“护驾!快护驾!”可周围的官员早就作鸟兽散,唯有赵烈提着刀挡在他面前,眼神冷得像北疆的风雪。

“护驾?”赵烈冷笑,“你这奸贼,也配提护驾二字?”

就在这时,沈醉动了。他像道黑色的闪电,直扑龙椅——按照计划,他要先护住皇帝,再设法擒住李嵩。可刚冲到半路,就被四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拦住,这些人气息阴邪,掌风里带着股腐臭,显然是李嵩豢养的死士。

“拦住他!”李嵩躲在死士身后,尖声喊道,“杀了他,重重有赏!”

沈醉没工夫跟这些喽啰纠缠,他猛地扯下腰间的玉佩,玄铁部分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细针——这是仙门故人给的秘宝,能破一切邪术。他手腕一翻,银针化作四道流光,精准地刺入四个死士的眉心。

死士应声倒地,露出后面脸色惨白的李嵩。沈醉一步步逼近,玄铁玉佩在他掌心泛着冷光:“李大人,三年前在乱葬岗,你说我妹妹的眼睛比宝石亮,今日我便挖了你的眼睛,看看究竟谁的更亮。”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蚀骨的寒意。李嵩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龙案的桌腿:“你……你是那个少年?你没死?”

“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沈醉抬手,玉佩的棱角对准了李嵩的眼睛,“今日,该还债了。”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阵震天的厮杀声,伴随着羽箭破空的锐响。沈醉知道,那是宫门处的游侠与李嵩的援兵交上了手。而殿内,阿凝正与李嵩的党羽缠斗,少年带着旧部清理残余的刀斧手,仙门故人的身影在梁柱间闪过,显然是在对付隐藏的高手。

整个紫宸殿,乃至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混乱。烛火被砍翻的桌案带倒,燃起熊熊火光,映着每个人脸上的杀意与决绝。沈醉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李嵩,又望向龙椅上强撑着坐直的皇帝,突然明白了这场混乱的意义——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撕开这腐朽王朝的脓疮,让阳光照进来。

他收回对准李嵩眼睛的手,转而扣住了他的咽喉:“你的命,留着给陛下定罪。”

李嵩瘫软在地,像条被抽走骨头的狗。沈醉抬头望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厮杀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脚步声——那是忠于皇帝的军队赶到了。

他知道,这场宫变还没结束,但至少,他们赢了第一步。掌心的玄铁玉佩依旧冰凉,可沈醉的心里,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坚定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