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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兽首炉里的龙涎香正一寸寸蜷成灰烬,青烟在梁柱间打着旋,像极了殿上百官此刻悬在喉头的呼吸。老皇帝萧衍端坐在九龙宝座上,明黄十二章纹的龙袍垂落如瀑,却掩不住那双手在袖中微微发颤——不是威仪,是连锦缎都裹不住的虚弱。

“诸位爱卿,今日设宴,原是为……咳咳……”他喉间涌上一阵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声音陡然低了八度,“为庆贺北境暂安,亦是……瞧瞧我大夏栋梁,依旧康健。”

最后四字说得极轻,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阶下站着的吏部尚书魏庸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袖中的指节正轻轻叩着玉扳指,目光扫过御座时带着毒蛇般的审视。而站在另一侧的户部侍郎林文远则垂着眼帘,袍角下的手死死攥着,指腹几乎要嵌进掌心——他靴筒里藏着的密信,墨迹怕是已洇透了内衬。

沈醉混在西侧侍卫的队列里,玄色劲装衬得他肩背如刀削。他垂着眼,眼角的余光却像最锋利的冰棱,正一寸寸刮过御座上的身影。老皇帝的脸色是种诡异的蜡黄,眼下的青黑深得像泼了墨,连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须髯都透着几分灰败。方才皇帝抬手时,他分明瞥见那手腕内侧浮着淡淡的紫斑,像极了西域奇毒“牵机引”发作的征兆。

“陛下龙体康泰,实乃万民之福。”魏庸率先出列,躬身时腰间的玉带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臣近日得一珍品,名唤‘长生玉露’,据说以昆仑雪莲辅以百种仙草炼制,常饮可……”

“不必了。”老皇帝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朕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倒是魏爱卿,听闻你昨日在府中宴客,席间还请了几位仙师?”

魏庸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笑道:“陛下明鉴,不过是些江湖术士,臣瞧着他们戏法新奇,便请来看个热闹。倒是陛下,前些时日说龙体欠安,臣这心里……”

“哦?江湖术士?”老皇帝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般的沙哑,“朕倒想起二十年前,也有位仙师说能为朕炼长生丹,结果呢?他把朕的三皇子……”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御座前的鎏金痰盂里溅上了几点刺目的红。

殿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侍卫们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文官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沈醉注意到,魏庸身后站着的两个供奉模样的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指尖隐隐泛起黑气——那是修了邪术的人才有的征兆。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魏庸故作惊慌地跪地,“三皇子之事是臣等无能,未能护佑周全,还请陛下……”

“起来吧。”老皇帝挥了挥手,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今日是喜宴,不说这些扫兴事。来啊,传歌舞。”

丝竹声适时响起,舞姬们提着裙摆鱼贯而入,水袖翻飞间带起阵阵香风。可这靡丽的景象却像一层薄冰,盖在涌动的暗流上,谁都知道,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得惊天动地。

沈醉的目光掠过舞姬们的脚踝——其中一个穿水绿罗裙的少女,裙摆下露出的绣鞋针脚有些歪斜,那是匆忙间赶制的痕迹。他记得阿绾说过,她女红最是潦草,当年为他缝补剑穗,差点把自己的手指扎成筛子。此刻那少女正旋转着靠近魏庸的席位,手腕翻转时,一枚银针从袖中滑落,悄无声息地钉进了魏庸身后的廊柱上。

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奸党核心已就位,外围埋伏的刀斧手约莫三百人,分守在东西角门和御花园假山下。

御座上的老皇帝忽然剧烈地喘息起来,他扶着额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魏爱卿,”他哑着嗓子道,“你过来,朕有话……咳咳……有话同你说。”

魏庸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换上关切的神色,快步走上丹陛。就在他靠近御座的瞬间,老皇帝忽然抬眼,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魏庸,你可知罪?”

魏庸的脚步猛地顿住,随即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臣……”

“朕的药里,为何会有牵机引?”老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二十年前害死三皇子的,是不是你找来的妖道?!”

“陛下!”魏庸厉声打断,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您怕是病糊涂了!臣对大夏忠心耿耿,怎会……”

“忠心?”老皇帝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你府中密室里藏着的龙袍,也是对朕的忠心吗?”

魏庸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后退一步,厉声喝道:“护驾!陛下被妖言蛊惑了!”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沈醉知道,宫门处的激战已经开始了。他悄悄抬手,将腰间的玉佩转了半圈——那是给潜伏在暗处的游侠和少年的信号:按原计划行动。

御座上的老皇帝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沈醉心头一紧,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灯火下泛着冷冽的光。“魏庸,你的死期到了!”

魏庸转身看向他,眼中满是戾气:“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也敢放肆?来人,拿下这个刺客!”

他身后的两个邪修立刻扑了上来,黑气缭绕的掌风直逼沈醉面门。沈醉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避开,长刀横扫,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就凭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也配挡我?”

刀光剑影中,沈醉瞥见那个穿水绿罗裙的少女已经绕到了后宫的方向——她要去牵制那位与魏庸勾结的淑妃。而殿外传来的呐喊声越来越近,想必是少年已经号召起宫中的旧部了。

老皇帝躺在御座上,气息越来越微弱。沈醉心中一急,长刀陡然加快了速度,硬生生在两个邪修的围攻中撕开一道口子。“魏庸,纳命来!”

魏庸看着步步紧逼的沈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沈醉,你以为凭你一人,能逆转乾坤吗?这皇宫早已是我的天下,你和这老东西,今日都得死!”

他拍了拍手,殿内的梁柱后忽然涌出数十名刀斧手,个个面目狰狞,手里的斧头闪着寒光。沈醉将长刀横在胸前,目光冷得像冰:“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利。”

龙涎香的青烟还在弥漫,只是此刻已染上了血腥气。老皇帝强撑着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混乱,嘴角竟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他知道,这场酝酿了二十年的风暴,终于要来了。而他,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亲眼看着奸党覆灭,看着这大夏的天,重新亮起来。

沈醉的刀已经挥了出去,第一道血光溅在明黄的龙袍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知道,这一刀下去,就再无回头路。但他不在乎,从踏入这宫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活着出去——除非,能把这腐朽的王朝,从泥沼里拉回来。

殿外的厮杀声、殿内的兵器碰撞声、老皇帝微弱的喘息声、魏庸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交织成一曲最混乱也最壮烈的乐章。而沈醉,就是这乐章中最锋利的一个音符,正以破竹之势,劈开所有的黑暗与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