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外,气氛与往日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皇帝的仪仗停在宫门外,大批精锐禁军面无表情地将整个慈宁宫围得水泄不通,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宫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萧景玄下了銮驾,独自一人,缓步走到宫门前。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不必跟随。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看不出喜怒,然后,亲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朱红色宫门。
“吱呀——”一声,宫门洞开。
宫内,与他想象中剑拔弩张或混乱不堪的景象不同,一切井然有序,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此处毫无干系。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宫女太监们垂首侍立在廊下,只是他们的脸色都异常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不敢抬头直视皇帝。
太后周暮云,依旧穿着她平日里那身暗紫色绣金凤宫装,端坐在正殿的凤榻之上,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她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淡漠,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晨间静坐。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萧景玄,目光深邃,无波无澜。
“皇帝来了。”她淡淡开口,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候一个寻常请安的早晨。
萧景玄在殿中站定,母子二人隔着数步的距离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他没有行礼,也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裕亲王兵败,已被朕生擒下狱。”
太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从容:“哦?是吗。你那皇叔,性子是急躁了些,难成大事。”她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在萧景玄脸上,“那么,皇帝此刻前来,是打算如何处置哀家这个‘幕后主谋’?”
她的直接,反而让殿内的气氛更加凝滞。萧景玄看着她,这个抚养他长大,教导他权术,却也一直试图将他掌控在手中的女人,心中情绪翻涌,有恨,有怨,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孺慕之情。
“母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朕一直很好奇,您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一步?朕自问登基以来,对您晨昏定省,未曾有半分怠慢,朝政大事,也多听取您的意见。这太后之尊,荣华富贵,您已是极致,为何还要觊觎那本就属于朕的江山?”
太后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一丝苍凉:“属于你的江山?景玄,你坐在这龙椅上太久,久到真的以为这一切天生就是你的了吗?”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但未必是你萧景玄的天下!先帝在时,属意的一直是……”
“是一直是您的亲生儿子,朕那早夭的皇兄,对吗?”萧景玄打断了她,语气冰冷,“就因为朕不是您亲生,所以无论朕如何努力,如何勤政,在您眼中,永远都是那个窃据了您儿子位置的外人,永远都是您不得不暂时利用,最终必须除之而后快的棋子!”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中。这是埋藏在他们母子心底最深、最不敢触及的隐秘,今日,终于被赤裸裸地掀开。太后的脸色终于变了,那层平静的面具出现了裂痕,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凤榻的扶手,指节泛白。
“你……你早就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