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冷笑:“尔等的银票来自不同钱庄,在松奉用之多有不便,本官已与大隆钱庄尽数换成现银。”
此话一出,冯有财立刻跳起来,对身后的人道:“大家都听到了吧,他就是故意拿现银来为难我等!就是不愿意退租金!”
不等那些人再附和,陈砚就道:“此次跟随你等上岛的百姓,就是来贸易岛谋生的挑夫,你等雇他们挑银子就是,本官还可将炮船租给你等将银子运回松奉。到了松奉,你们大可拿着银子去任一家钱庄换银票离开。”
如何运走银子都安排好了,冯有财所言故意用银子为难就不成立。
可冯有财不甘休,又道:“又要雇人,又要雇船,花销极大,陈大人这不是想从我们身上刮一层油下来吗?”
闻言,陈砚道:“此处上贸易岛,就是挣钱的地儿,难不成你还指望有人白白给你干活?”
此话一出,周达“哈哈”大笑起来:“此岛名为贸易岛,凡上岛者,都是用银子说话。”
多数商人也跟着轻笑出声,只觉陈大人此话实在让他们浑身通畅。
商人的地盘若不以银子说话,难道还要以权势、以人情说话吗?
陈大人如此做,反倒是给他们商贾行商自由。
周达不善地看向冯有财:“冯有财,你莫不是故意来闹事的吧?银子都退给你了,还不走?”
多数人也道:“快些拿银子走人吧,我等没空闲陪你们耗。”
“怕不是真要退了,又舍不得吧?不如你求求陈大人,看陈大人还愿不愿意与你签契书?”
被如此挤兑,冯有财哪里还会厚着脸皮留在此地?
他咬牙对陈砚道:“还望大人帮小的找些劳力,如此多银子让其他人带着,小的不放心。”
陈砚点头:“行,一人三十个大钱,如此多银子,至少要请三十个劳力,你答应吗?”
这会儿冯有财已是骑虎难下,加之要携带如此巨款,自己实在不敢单独找人,哪怕陈砚此时开价一人三百个大钱,他也得答应。
陈砚当即对着陈茂吩咐了两句,陈茂派人到一直等候的老百姓面前吆喝一嗓子,很快就领着三十个壮劳力过来。
当着商贾们的面,陈砚嘱咐那些人:“你们好好将冯老爷的银子挑到船上,谁若敢偷银子,让冯老爷告到本官这儿,本官严惩不贷!”
那些劳力齐声应是。
他们知道,大人这是要立威呢,谁敢坏大人的好事,不等大人动手,松奉老百姓的口水都要将动手的人及其亲眷给淹死。
陈砚让他们到陶都面前,一一交了上岛前去府衙办的身份牌,登记完后,就拿着箩筐去装银锭子。
陈砚朗声对冯有财道:“他们已经全部记录在册,冯老爷尽可放心。”
冯有财再无话可说,只能退到一边盯着自己的银子被一一装进背篓里。
陈砚目光在商贾们脸上一一扫过,提高声音问道:“还有谁要退租?”
商贾们悄然无声。
被单独晾在一旁的冯有财怒道:“这会儿退租还来得及,以后可就不好退了,你们要拿自己的银子打水漂吗?”
此前支援他的人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五万两,需得多少年才能赚回来?这贸易岛连铺子都没有,更没西洋商人,你们花钱在岛上喝海风不成?”
冯有财语气已越发急切。
周达不耐烦道:“你都退租了,赶紧带着你的银子走吧,别耽搁咱挣大钱。”
人群里又响起阵阵笑声,虽不大,却让冯有财无地自容。
“陈大人,别管那冯有财了,咱不退租,什么时候能做生意?”
“这都五月十七了,再不抓紧,暴风雨就要来了。”
“咱的货物怎么运上岛?”
商贾们既已决心要留下,自是要解决这些实际问题。
这些问题陈砚早考虑过,此时正好给他们一一解答。
首先就是货物的运输,贸易岛离松奉不远,海运的成本并不高,商人们只需花些银子包下炮船就可将货物运往贸易岛,炮船的收益会投入到贸易岛的建设中。
货物从松奉运往仓房后,岛上的民兵会一直巡逻,防止货物被盗。
又因即将入台风季节,商贾们放在岛上的货物最好少些,待卖完再运上来也不迟。
当然最重要的是西洋商人何时登岛,陈砚道:“船队已携带大量的松奉白糖前往南潭岛,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西洋商人前来。”
商贾们心下大定,立刻盘算起运货来岛上的事。
在众人兴奋的议论中,冯有财领着挑着银子的劳力们几乎是狼狈逃窜离去。
原以为到了码头,那些炮船会借机为难于他,不料他掏出银子后,其中一艘炮船直接领着他离开贸易岛,前往松奉。
当冯有财安全无忧地一路被护送到一家钱庄换成银票,冯有财终于意识到自己退租真的无一人阻拦,甚至贸易岛为他大开方便之门时,他就悔恨交加。
可惜,此时再悔恨都晚了,在松奉住了一晚后,就领着家仆悄然离开。
只是临走前,往黄家送了一封信。
一切仿若神不知鬼不觉。
在他离开后,登岛的那些商贾几乎都回了松奉,旋即就是一辆辆马车离开松奉,前往大梁各地调集货物,松奉的人个个行色匆匆,码头上更是忙忙碌碌,纵使夜间也总有人在码头忙碌。
贸易岛上的空荡的仓房慢慢迎来了货物,陶都忙得晕头转向,不过几日头发就已如枯草,眼底已泛黑。
陶都实在受不了,跑去找陈砚,想要再增加几个人手。
陈砚宽慰他道:“陶先生该知道许多人盯着此处,除了您,本官实在不放心其他人,贸易岛还需得劳烦先生倾尽全力相助。”
陶都见识了陈砚将那些商贾忽悠得欣然接受那破木板桌,深知自己不是陈砚的对手,来之前就打定主意无论陈砚说什么,一定要让他添人。
人过于劳累,会变得极暴躁,此时的陶都内心已暴躁至极,面上自是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也硬邦邦:“原先我以为在老家那些年是在等死,如今上了岛才知还能生不如死。陈大人若不给我派人,我就要回老家了。”
死了也比在这儿没日没夜干强。